按:读者须知,本讲座不是《爱神集》背景介绍(笔者已经做过介绍),关于背景介绍较为详尽的资料,请见主教卡里斯托的文章。

以心为中心的人论对于东方教会灵修至关重要。按笔者的拙文《叙利亚教父阿弗哈特论心在圣祷中的作用》,文中指明以心为中心的人论来自犹太-叙利亚传统的影响。

笔者《爱神集》中的译作节选《圣山尼哥底母 论心是人的中心》和《圣帕拉玛 为静修士辩护文1.2 节选》也给出了一些一手材料的证据。本讲座将进一步梳理东方教会灵修传统的人论——史料篇,即以心为中心的人论。

讲稿正文

本次讲座收集了以心为中心之人论的史料,还算不上成熟,但至少能讲明笔者的立场:东方教会灵修传统之人论是以心为中心的。

在人论传统当中,二元人论,即人有灵魂和肉体之分乃是东西方的共识,这里不再详述;至于三元人论观,即人分为灵、魂、体三元,在古时与奥利金主义关系密切,在现代由于倪柝声在中国教会的影响亦流行。笔者撰文专门驳斥了这种观点,请见《三元人论观是否可取?

然而,按笔者涉猎的一手材料来说,东方教会灵修传统秉持一种以心为中心的人论。这并不代表笔者反对二元人论观。 二元人观在灵修传统中也很重要,并且也凸显出以心为中心之人论,而这可能正是大家所忽视的。本讲座着重于史料的整理,在史料的背景介绍上可能无法详细,对于初学者来说可能不太友好。望广大读者谅解。

参考史料如下:

叙利亚传统:4世纪的波斯智者阿弗哈特《论文集》和7世纪尼尼微的圣以撒

希腊传统:2-3世纪奥利金的《论首要原理》,4世纪大圣马加略的讲道集50篇,4世纪艾瓦格里的部分著作,4世纪巴西尔的部分灵修文献,《爱神集》的译作节选(包括11-12世纪新神学家西蒙的《论三种祈祷》,13世纪尼克弗罗的著作和14世纪格列高利帕拉玛的著作)和圣山的尼哥底母《灵修操练手册第十章》的部分内容。

拉丁传统:卡西安的会谈录

νοῦς 心灵/理智 是枝干,是用; καρδία 心是根,是体

希腊词νοῦς,哲学背景出身的学者一般会把它翻译为理智,或心智,而笔者站在灵修传统的角度经常翻译为心灵。古希腊时期,νοῦς几乎包含了所有我们中国人古时候讲到的心或者心灵的概念,包括心思、心灵、理智、思考、推理等等都是从那里出来的。新柏拉图主义时期,νοῦς变得更加精微了,它几乎是用来跟太一交流的,有个希腊词叫θεορία说的就是νοῦς与太一相交的经验,笔者站在灵修传统,将之译为默观或者静观。而νοῦς语言思考推理方面的官能则被λογίστικος所延用,笔者经常翻译为理性。

καρδία在希腊哲学传统中仅仅是把它看成心脏,是一个单纯泵血的器官,跟人的最核心处没有什么关系。这种看法当然跟旧约犹太传统有别,因为犹太传统不仅将心看为心脏更指人之最核心处,从那里一切希腊词νοῦς的官能都出来了。

**因为旧约中,心代表了人的全部:生命力、情感、理智、意愿和灵性,是人的核心。**** **新约继承了旧约的人观,视心是人最核心处。此外,在新约中,心是上帝的居所。使徒保罗指出心是圣灵的所在,他说神“并赐圣灵在我们心里作凭据” ******(**林后 1:22)。“神就差他儿子的灵进入我们的心。” ******(** ****4:6) 总之,在圣经中,心是人的中心。岂不知你们的身子就是圣灵的殿吗?” ******(**林前 ****6:19)

以奥利金为开始的亚历山大传统认为νοῦς 就是圣经的καρδία(心),其早期代表人物是艾瓦格里。目前不少西方学者也持这种观点,即νοῦς (心灵) 和καρδία(心)是同义词,但它们之间的细微差别如何,则未加深入讨论。

从表面看犹太-叙利亚传统秉持一个与亚历山大传统类似的观点,但从史料可知,这个传统对二者的关系有着更加精微的描述和把握:νοῦς 心灵/理智 是枝干,是用; καρδία 心是根,是体。正是这种理解促成了本讲座的主题:以心为中心的人论。

希腊-亚历山大出来的传统,史料如下:

奥利金:“Nous的官能被称为心,你会在新旧约找到很多**[心这个词]” (Prin., 1.19)****;** ********

艾瓦格里:圣经的习惯是把nous的地方说成心 **(**ἀντὶ ****τοῦ ****νοῦ ****τὴν καρδίαν)” (Sch. Ps. 15:9)

艾瓦格里:“Nous依附于他自己的珍宝,经上记着说**“**你的财宝在那里,你的心也在那里。 (, 6:21).” (Th. 6,  Géhin 172:30-32)

从叙利亚传统出来的史料有大马加略、阿弗哈特、圣以撒、《爱神集》译作节选,而这是本讲座梳理的重点。

在叙利亚传统当中,把心放到一个更深层,更根本的位置,它是根;后来到了14世纪静修之争,18世纪出版《爱神集》时期,这种关系逐渐显明为体用关系,即心 (καρδία) 为体,心灵 (νοῦς) 为用,这当然是对叙利亚传统根与枝干关系的另一种说法。

目前来说,学者们都普遍认为心灵理智就是心,但是对于心在身体中有没有一个紧密联系的空间,却有不同的看法。有不少学者认为,心跟身体没有关系,但笔者认为在人还活着时,心亦含有身体空间的层面,即心不仅仅是指人不可定位的最核心处,而且也与我们心脏周边的狭小空间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马加略(4世纪)

根据现代学者的研究,很多的手稿都归于马加略这个名字,也有一些手稿写着西蒙的名字。简介如下:

  • 作者:多数手稿归于马加略 (Macarius)之名,但有一些也归于某位西蒙 (Symeon),因此手稿可以称为马加略-西蒙传统;文体有些讲道集,问答体和书信。作者显然是叙利亚人,住在安提阿附近。无论如何这些著作对东方教会的灵修传统有深远影响,与巴西尔的著作有回响,影响了后期的Mark of Monk, Diadochus of Photice, Maximos the Confessor, Symeon the New Theologian, Gregory Palamas.
  • 成书时间与地点:4世纪叙利亚地区
  • 特点:使用艾弗冷,阿弗哈特象征、比喻和诗化语言,引用叙利亚四福音书和叙利亚的启示文书(暗示至少能读叙利亚文),使用柏拉图和斯多葛派的术语;与尼撒的格里高利和大圣巴西尔有关联(如强调忆念上帝),比艾瓦格里更强调心的深层性(后来的体用说)

亚历山大东征后,安提阿的中产以上,以及知识分子,书面语言主要是希腊语;而在安提阿郊区的乡谈则是叙利亚语。耶稣基督传道时也是用亚兰文(叙利亚语算是亚兰文的方言)。所以,马加略有可能即通希腊语,又懂叙利亚语,并且受过良好的希腊哲学教育。他写作时更擅于用希腊文书写,但从其文体风格,可基本判断是来自犹太-叙利亚传统,因为安提阿就是这个传统的重镇。可以说,在四世纪的几个灵修大师中,马加略,艾瓦格里,巴西尔算是东方教会灵修传统奠基性的人物。

与同时代的艾瓦格里不同——他单纯地将nous与心划等号,大圣马加略更强调心的根本性。笔者举以下两段来说明此点。

Nous (νοῦς) 在心中。心是一个小容器 (μικρόν τι σκεῦός),包含着龙,狮子,毒兽以及一些邪恶的仓库。类似的,它也包含上帝,它持守天使,生命和王国,它包含光,使徒,恩典的宝库,它包含一切。 (Hom. 43.7)

心统领百体,一旦恩典进入心田,它就统领一切念头和肢体,因为心灵和一切灵魂的念虑都在心中。恩典就是这样[从那里]贯穿整个四肢百骸的。 (Hom. 15.20)

他说心灵理智是在心中的,而心是一个小容器。这里的“小”若单纯指无法定位的心之最核心处的话,就显得不恰当了。既然无法定位,却称之为小容器是难以理解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小”里面暗示了它与心脏周边的狭小空间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从这个描述中,可以看到,心是一个更加根本的东西,它有一个空间(包括身体的)。

再看下一段,马加略说心时,是跟身体的四肢百骸有密不可分的关联的,并且心也是恩典贯穿整个四肢百骸的中介。这里的心当然没有排除其身体空间的联系性。

显然,对马加略来说,相对于nous而言,心更加深沉,更加根本。因为我们心中有一片空间,就是耶稣所说的进屋关门,祈祷你在暗中的父的暗处。这暗处正是心中这一片看不见的天地,就是我们起心动念之地,我们要进到那里。而情欲被马加略以具象化的语言描述出来,就是龙啊、狮子、毒蛇等。

卡西安(公元360-432)

卡西安出生于360年的Dobrudja(位于现罗马尼亚)。20岁开始于Germanus一起去伯利恒做修士,五年后(即385年)去埃及修道圣地赛提斯(Scetis),科利亚( Kellia)和尼提亚(Nitria)修道,拜访了当时著名的沙漠修士。公元400年,去了君士坦丁堡,被金口约翰按立为执事 (Deacon),后被按立为神父。 415年,在Massilia城建立修院,直到约432年去世。按伯尼菲斯•兰西 (Boniface Ramsey)的意见, 其著作《会谈录The Conferences 》完成于426-429年间。

阿爸摩西:因此,我们必须持续地查验心中一切隐秘之所,必须以最严谨的态度调查进入其中的任何印记,恐怕一些属灵的野兽,一只狮子或一条龙,穿入,悄然地留下它们危险的脚踪;倘若我们忽视**[心中]的邪念,我们心中的圣坛就交付给别的东西来入住了。因此,我们应该时刻以福音的犁——即,持续忆念主的十字架——耕心田,我们就能清除有害动物的巢穴和毒蛇隐秘的窝。( Con****. 1.22.2****)**

显然,阿爸摩西这段话与大圣马加略的话都在说一个意思:就是在我们的心中,在心的最核心处,有一片看不见的属灵的空间,在那里住着情欲,在那里住着上帝的恩典,我们要进到那里,赶走情欲,与上帝相交。这片空间是传统教会所公认的(所谓传统教会是指宗教改革之前就有的教会,笔者将宗教改革之后以及受其影响而产生的教会称为现代教会)。

阿弗哈特(4世纪)

关于阿弗哈特的介绍,请点击。这里不再详述。

清心 ( ܕܟܝܘܬ ܠܒܐ ) 是比一切大声祈祷更好的祈祷,联合着一颗清明的心灵( ܪܥܝܢܐ ܫܦܝܐ) 的静默,要比高声呼求更优。亲爱的,将你的心和灵给我,听听圣祷的力量,看看我们的先祖如何借着在神面前的祈祷得胜,并且这祈祷成为他们向神所献的纯洁的供物(玛 1:11) 。” (Dem. 4.1; Parisot, PS1, 137.1-10)

你居于公义之中,那里对你来说很宽敞。你的伟大插入 (ḥelda’) 微小的心中(klebā’ z‘urā’),你使我们成为殿,你荣耀的居所。**(Dem. 23.59; Parisot, PS2, 121.11-14.)**

叙利亚语ܠܒܐ是心的意思,ܪܥܝܢܐ跟希腊语的νοῦς非常接近,这里笔者译为心灵。这里阿弗哈特开篇就提到两种清洁,一种是清心,一种是清明的心灵,即心思,可以理解为思无邪。接下来的圣以撒就整体二者做了进一步区分(我们稍后回到这里)。

在第二段,微小的心就体现出来了物理空间的含义。这个微小的心不只是一片属灵的,看不见的空间,也是指我们的心脏周围的狭小空间。正是这个狭小空间,使得我们的身体成为上帝的殿变得有根有基。

叙利亚的圣以撒(7世纪)

清洁之心灵/ 思( ܕܟܝܘܬܐ ܕܪܥܐ )与清心 ( ܕܟܝܘܬ ܠܒܐ ) 有别,正如一个肢体与全身的区别。心灵只是灵魂的一种官能,而心掌控内在的所有官能:它是众官能之官能,是它们的根本。如果根部是圣洁的,那么它的枝干也是圣洁的;但如果只是一个枝干圣洁,就不是那么回事了。(Dis., 29)

圣以撒来自他的第一部分,这一部分是最有名的,被译成希腊语,亚美尼亚文等多种语言,得到全体东方教会的广泛尊重与阅读。可见,在伊斯兰兴起之前,东方教会是紧密联系着的。这一段显然是回答修士读到上一段阿弗哈特做出清心与清洁之心灵/思的问题:即它们有什么区别吗?这里圣以撒以树根与枝干的比喻精细地区分了心与心灵之间的关系,将心置于更为根本的位置。

因此,笔者认为,后期静修之争所取的以心为中心的人观正是由于受到大圣马加略和圣以撒的影响。在这点上,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人论确实与之非常类似,在古代中国,没有人论一说,古人所说的人论就是心性论,似乎表明了中华文明的思维模式跟闪族语系传统确实有一些联系。

巴西尔

当心灵不再分神与外在世界,不再跟随感觉耗散于世俗,就回到自身,从中升向对神的静观(或观念ἔννοιαν) (巴西尔书信2)

而巴西尔的书信2中谈到心灵回到自身,在圣山的尼哥底母(18世纪)那里就变成了体用的关系。他说:

你必须守卫心神,就是心神的活动和你的心。你知道,每一个本质的活动,都自然地与激活它的本质和能力相连,并且自然地回到它的本质,与之合一,在那里安息。因此,如我们之前所说,既然你将心神的活动 (能量)——其器官是脑部——借着守卫感觉和想象,从一切外在世界的事物中解脱出来;如今,你必须使它返回到它自身的本质和能力中,即让心神回到心中——即心神本质和能力的器官,如此,灵性地查看整个内在之人。对新手来说,这种心神的返回,按照教导警醒的圣教父们的教导,经常通过低头、将下颚贴在胸口完成。(《论心祷》)

刚开始我读过这段话的时候,我是没在意的。直到我问我导师马克西姆νοῦς和心的关系是什么时。导师特别指出来的,他说根据这段话,心是体,是本质,νοῦς是用,是心的活动/能量。笔者以为这种体用的表述当然有着大圣马加略和圣以撒的影响。

尼哥底母是18世纪的圣人,他这么断言当然跟14世纪发生的静修之争有密不可分的联系。提到静修之争,就不得不提到两个著作——12世纪新神学家西蒙的《论三种祈祷》和13世纪尼克弗罗的著作——关于祈祷姿势的描述。

修士尼克弗罗:因此,坐下来,收敛心神(nous),引导它随着呼吸降入呼吸道,来到心脏的位置,驱使、甚至强迫它与吸入的空气一同下降,进入心里。一旦进入心里,接下来,心灵就不会悲伤难过,而是像离家很久后回到家里的浪子,虽然一无所有,仍十分快乐,因为与妻儿团聚如此宝贵。这样,一旦心神进入心里,它就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欢喜快乐 我们知道每个人灵魂中理性思考的部分是位于胸中的,当我们的嘴唇沉默时,我们说话,谋算,计划,安排祷告,唱诗以及其他都是在胸中进行的。因此,如果你愿意,你就能这样做:在这心神思考的能力中,清空源自它的所有念头, 将耶稣祷文:主耶稣基督,上帝之子,怜悯我交给它,迫使这祷文取代其他的任何时候在我们里面涌出的念头。如此假以时日,心里的入口肯定会向你敞开,不要有任何疑惑,就像我们对你写过的,就像我们亲身从经验中获知的。

《论三种祈祷》:关上门,从一切虚空,短暂的事物中收心,然后让你的胡须(即下巴)贴于胸膛,将目光和你全部心思移到腹中央,即肚脐。限制你吸入鼻孔的气息,使之不那么畅快自然(即让你的呼吸变得绵长),以意念搜寻你身体中心脏的位置,因为一切灵魂的能力都居于其中。刚开始的时候,你会发现那里一团黑暗,是一片厚重,无法穿透**[的混沌]****(πάχος ἀνένδοτον)。** 这里虚空,暂时之物即指被造物。

这两段显然告知读者,我们心的最核心处(即起心动念之地)与心脏以及周边的狭小空间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这两本著作自成书以来盛行于静修士群体,却在14世纪时遭到巴兰的嘲笑,笑称静修士是肚脐祈祷者,或者是通过鼻孔吸入神恩。因为巴兰宣称祈祷时,需让心灵外在于身体,因为上帝是无形无相的。

正是巴兰的嘲笑引发了圣帕拉玛专门写一个章节为这种祈祷姿势辩护。笔者这里只摘录其中两段,更多细节看这里

问:他们说,我们试图将心灵封闭在身体中 (即心中),是错误的;他们说,恰与之相反,我们应该让心灵在一切形式上远离身体,外在于它**2。他们疯狂地嘲笑我们中的一些人,写信反对我们,因为我们建议初学者低头定睛于自己,通过呼吸引导心灵进入心里。他们说,心灵与灵魂不可分,因其不可分,心灵本应该包含在灵魂里,如何能让心灵再次进入心中呢?再者,他们指控我们说,我们通过鼻孔吸入神恩,(使其内住)**

帕拉玛答:灵魂有众多能力,它藉着身体**——好像藉着一个器官——运作,因为身体天然地依靠它而存活。那么,灵魂的能力,就是我们说的心灵会使用哪个[身体]器官来活动呢?没有人会认为心灵居于手指甲,眼睑,鼻子或嘴唇中。但大家都认为心灵居于身内,只不过它主要通过哪个内部器官运作,对此[有不同看法]。有人以为位于脑部[某个区域]****,好似一座城堡;有人以为它居于心的最核心处和心的载体** ὄχημα——这载体依照最核心处的天然之灵得净化。

但我们确切地知道,我们的理性并不像一个装在身内的容器,因为它是无形的;也不在身外,因为它与身体相连;而是居于心中,以心为其载体 (ὀργάνῳ也可译为器官)。这并非出于人的教导,而是造物主亲自说的:“入口的不能污秽人,出口的乃能污秽人。 ******(** ****15:11)”稍后,他说:“因为从心里发出来的,有恶念 (15:19)。”大圣玛卡里奥(Μακάριος Makarios)说:“心统领百体,一旦恩典进入心田,它就统领一切念头和肢体,因为心灵和一切灵魂的念虑都在那里。”

上面特别引用了大圣马加略的话。并且“理性与身体相连,居于心中,以心为其载体”和“灵魂居于心的最核心处和心的载体”都表明灵魂和理性是与这个心的载体,即心脏以及周围的狭小空间有密不可分的联系的。也只有在这种理解的意义上,我们才能视尼克弗罗和《论三种祈祷》的作者所推荐的祈祷姿势为合理,不然是完全说不通的。

既然现代已经有人像当年巴兰一样谴责这种祈祷姿势为“错误”,故笔者开此讲座以正视听。

正文完

问答内容整理稿

问:对于没有这个灵修传统或从来不知道这些的人来说,灵修生活在救赎上到底起一个什么作用?

答:总体而言,如果新教传统将因信称义等同于救恩,成圣只是得救之后的一个过程,甚至配合着预定论得出一救永救的教导的话;那么东方教会反对一救永救论,反对将因信称义等同于救恩。东方教会主张与主一生生死相许的救恩观;这话与阿塔纳修的话“上帝成为人,是为了让人成为神”是一致的,换句话说,神化才等于救恩,因信称义只是信仰的开端而非终局。对东方教会传统来说,灵修生活不是可有可无的,恰恰相反,是一场真实的,生死抉择的过程,这个过程是要自己付出努力的。对于修道传统来说,这一点就更加明显了,他们几乎认为清心才等于救恩。

问:为何说以心为中心来自叙利亚传统而不是希腊传统?

答:公元前五六百年的时候,犹太人被掳巴比伦,因此散居在巴列斯坦,叙利亚等地区,是犹太文明的重镇。经过亚历山大东征后,该地区的知识分子和贵族逐渐接受希腊语,而民间的乡谈仍是巴比伦的语言,即耶稣所说的亚兰文和作为亚兰文方言的叙利亚文。在安提亚的周边,有很多散居的犹太人。

这个地理位置和人群决定了它犹太-叙利亚传统的属性,而非希腊的属性。 打个比方,我是中国人,现在在英国,英语听说读写都还好,但这不代表我的思维模式,想法和文化背景一定是英文世界的。同样的,一个说叙利亚语的人很可能听得懂希腊语,甚至受过一定希腊哲学的教育,能用希腊语写作,但并不代表,他一定属于希腊传统。因为巴列斯坦,安提阿和叙利亚地区总体而言隶属于犹太-叙利亚传统的。而当时的亚历山大,亚细亚,雅典等地区,则是希腊传统更多一些。从教父们写作用的语言以及采用希腊哲学术语的多寡中也能看出些许端倪。

大圣马加略虽用希腊文写作,却把心放到一个更根本的位置,采用图像,比喻和诗性的语言,这些都不是来自希腊哲学的特点,而是犹太-叙利亚的特点。因此学者们普遍认为马加略源自叙利亚传统。反观同一时期的艾瓦格里,他更多地采用希腊哲学术语(比如Nous等),单纯地将nous与心画个等号,文风更加注重推理,系统化。我们就知道他的著作希腊传统的影子多一些。

4世纪文献记载中,将心放在更根本位置的来自于安提阿-叙利亚地区的文献和作者,而这片区域有着深厚的叙利亚传统根源。因此,我们说这个人论受叙利亚传统的影响更多一些。后期的希腊教父们主张这种人论是因为受到了大圣马加略和叙利亚的圣以撒的影响。从《论三种祈祷》和修士尼克弗罗的著作中,我们知道心是延伸到一个物理空间(特指即心脏以及周边的空间),否则我们说圣灵住在我们心中,我们的身体是神的殿,就是一派胡言。 如果心的最核心处没有一个物理空间去承接,我们怎么说圣灵住在我们的身体当中,我们的身体是圣灵的殿呢?这些就是这种祈祷方式的圣经根源。

问:如果心是一个物理空间,现代医学是不是应该可以检查出来?

答:心是人里面最精微,最灵动的部分,现代科学检查不出来也不难理解。

现代著名叙利亚学者布洛克在一篇文章中,针对现代科技的换心手术指出,虽然换了心脏,但心的最核心处是不可定位的。他似乎认为这个心的核心处跟人的心脏以及周边的空间没有任何关系。笔者有不一样的看法。笔者认为心的最核心处虽然不可定位,不可见,但跟心脏以及周边的空间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的。虽然做了换心手术,这片空间还在的。

心脏能有规律的跳动,并不是它自己本身如此,而是来自一股灵魂力量的驱使。正如教父们的观点是灵魂激活肉体,而非相反。现代医学设备还不够精密,只查出了脑电波。而心脏以及周边位置中的波动似乎查不出来,因为心是人里面最灵动,最精微的部分,查不出来也正常。

我们的肉体是最粗糙的,因此通过动手术什么的,使人能多活几年。现在科学检查不出来,不表示教父们的关于心的描述和想法是错误的。《论三种祈祷》和修士尼克弗罗关于祈祷姿势的描述不是基于科学研究的结果,而是出于他们真实的灵修体验,他们在灵修过程中体会到了心的最核心处与心脏以及周边位置之间的联系,才有了这种推荐的祈祷姿势。

当然并不是所有希腊教父都主张这种人论,尼撒的格列高利就认为灵魂是无法定位,遍在全身的,这些说法都没错;但静修之争时期的圣帕拉玛就要更精微一些了。他认为灵魂行使对身体的功能,是从心脏以及周边的位置开始发动的。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区别。从史料来看,圣帕拉玛的这种精细描述显然来自叙利亚传统的影响。

问:心是神的殿,但神是灵,圣灵的居所应该不需要是一个物理空间吧?

答:圣灵当然不需要物理空间。但他因着居于心的最核心处,也通过与之密不可分的心脏以及周边的位置与身体有联系。我们说身体是上帝的殿就是从这个层面来理解的。

一个东西有精微的层面,也有粗糙的层面;最精微的层面是看不见的,无法定位的,科学仪器无法找到的东西。万物都有最精微的层面,灵修传统称之为默观自然,就是看出上帝造万物的旨意如何。人也有最精微,最灵动的部分,就是心的最核心处,那里是不可见的,无法定位的,超出了物理空间的维度,圣灵就住在那里。如果说心的最核心处是心最精微的部分,那么它最粗糙的部分也延伸到物理空间,就是教父们说的心脏以及周边的这片空间。

此外,道成肉身告诉我们圣灵的能力是能延伸到物质的身体的。教会传统不乏一些殉道士或圣人死后的遗体或遗物会有神迹相伴,就是相信圣徒的神化包含了身体(这身体乃上帝的造物,并非如衣服般是可弃可完全更换的),并相信圣灵的能力能延伸到物质的层面。

问:人死后,心失去了物质之所,所以灵魂在死后是不存在的吗?(灵魂在死后不存在特指灵魂不在肉体内)

答:我用一个种子长成树的比喻,来告诉你这个空间是怎么回事。当一个种子很小的时候,比如说桃核,你把它种在地里,过段时间它就长出来了,然后你能看到它长得很好看,结出桃子。

照样,心就是人的种子,其精微的层面,我们称之为灵魂,其粗糙的层面,我们称之为身体。当人死后,身体彻底分解,看不见之后,心的粗糙层面就消退了,但心保留着肉体的种子——即肉体形式,物质构成和元素等身体的信息,并与这消散分解的身体保持着不可见的,奥秘的联系,等候着肉体复活(尼撒的格列高利持非常类似的看法,具体请看《论灵魂与复活》)。这样,人复活后的是同一个身体,只不过性质发生了变化,因为前者是属血气的,必朽的身体,后者是属灵的,不朽的身体(参林前15章)。这复活的身体不是出于高科技的发明,乃是出于上帝的大能。

所以,人死后,心粗糙的部分消退了(无法物理定位了)但其精微的部分——即我们的灵魂还在,等候着死里复活。并且,人死后,虽然心物理空间的层面消退了,圣灵的大能却跟随者圣人们延伸到物质的层面,这是有可能的,因为在上帝那里,凡事都能。这也许也是东方教会反对火葬等现代把人尸体当垃圾处理的原因。

问:能不能具体说一下灵修的步骤?

答:笔者这里特指操练耶稣祷文的步骤啊。笔者以《论耶稣祷文的方法》为例子来讲。

这个祷文可以按一定的次序进深发展。

第一阶段,关乎唇舌:我们用嘴唇说祷文,同时试图将注意力集中于圣名和祷文。

第二阶段,我们不再动嘴唇,而是在我们心里,无声地(mentally)默诵耶稣基督的名和之后的[祷文]。

第三阶段,心灵和心配合一起行动:心灵的注意力集中于心并在那里祈祷。

第四阶段,祷文变得自我驱动(self-propelling)。当祈祷在心里确立,在没有我们特别努力的情况下,[祈祷]在那里持续,同时心灵保持专注 (concentrated)时,这就发生了。

第五阶段,祷文充满了祝福,在我们心中开始像一团温和的火焰,作为从至高处而来的启示(inspiration),以一种圣爱的感觉使心喜乐,在属灵的默观 (contemplation)状态下,使心灵欢欣。这最后的阶段有时伴随着神光的异象。

**笔者建议初学者在没有神师和修道传统的条件下,停留在第一步即可,不要希图进深。在绝大部分情况下,第二到第五部仅限于修道传统中的修士,而非在俗的基督徒。**并且,笔者虽然鼓励所有信徒个体性的去操练耶稣祷文,因为与他们的灵性有益;但反对拿来就用,认为能传承这个传统的做法,具体请见:《新教能传承修道传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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