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学问是一种思考的技巧,我们用它来分辨人是否在胡说八道
对人文类的学科而言,由于史料之碎片化和遗留下来之史料的多次编辑流传,学术到底在多大意义上能求真是要打个问号的。由于上面的原因,学者知道的真相更可能是冰山一角,而那冰山下面的永远无从知晓了。也许学术更大的贡献是让受过学术训练的人不再人云亦云,且能敏锐分辨哪些人在胡说八道。说得再浅显一点,做学问就是说话做事讲求有理有据,不道听途说,不剽窃他人的观点和话语,据为己有。
2 做学问的基础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
关于做学问方面的入门老师,是我以前在北京教会的一位长老,他当时也是一位大学教授。我问他什么是做学问,他告诉我两点。
第一,做学问的基点是要有独立的思想,有独立的思想才有可能区分别人的观点和自己的观点「而不急着站队,然后做成王败寇的斗争」,才有可能去有理有据地分析一个观点的来龙去脉。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就是一种震撼,因为我之前读书,读一本就信一本之观点,未曾把自己与作者的观点区隔开来,如同洗脑。
第二,做学问的第二个基点是要组建一个有共同兴趣爱好的团体。这个团体要有定期的读书「包括一二手文献」与讨论,形成一种学术氛围,出产一些学术期刊或读物,影响同时代的人对某些观点或事物的看法。
正如一个基督徒就不是基督徒,照样一个学者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学者。没有哪个学者是无所不知,也没有哪个学者能精通世界上所有的语言,通晓人类历史上的每一个细节,那是不可能的;并且,就算读同一本著作,看同一个段落,每个人都会产生不一样的解读,这些解读需要拿出来讨论,甚至争辩,相互砥砺切磋,这样才能逐渐形成一个更为均衡的解读和看法,也许能最终形成一种学术流派。
3 孩童般的好奇心就是我们的学校
做学问最本真的状态并不是混口饭吃「陈寅恪所谓苟且之道」,也不是名留青史「三不朽之一」,更不是拿来赚钱牟利的工具,它本身是毫无功利性可言的。
做学问的人都是一根筋的傻子,对万事万物充满了好奇心,他们努力探索着人类知识的边界,人类需要这样的人,但并不是必须每个人都要这样,正如身子有肢体,肢体各有各的功用。在牛顿之前,也许有孩子会在学校问,为什么苹果会掉下,老师不会因此教他万有引力。
牛顿发现万有引力不是学校教的,单纯是人类好奇心使然,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上帝对人的怜悯和恩典。学校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人保留这股好奇心,而不是消灭它,让人有独立思考之能,而不是压制它;反之,哪里能激发人的这股好奇心,这股求知欲,这股子独立思想之精神,哪里就是学校。
4 我们学习是为了把房子建在磐石上
做学问自古就跟做人有密不可分的关联,这点在传统社会是毋庸置疑的。所谓求学为做人,求学为己,主耶稣所言把房子建在磐石上都是这个意思。然而在现代社会却不是这样了,这实在令人惊奇。顶尖学府的学子们比的是脑力和智力,而不是心性与灵性,这改变着实不小。这也许是文艺复兴后,以理性代替上帝,从此人类理性科学之气愈重,驭物之能愈强,而灵性之风愈轻,驭心之能愈弱。弱到什么地步呢?上帝不要了,天使不要了,鬼不要了,对现代人而言,心理学才是“灵修”。
5 祈祷是至高的沉思,而不愿思考是心灵之惰性
心灵至高的操练,或者说唯一的操练(它就是为此而造的)就是向上帝祈祷,在灵修传统,把这种操练称为警醒祈祷,或者心祷,祈祷实在是世界最艰苦的操练,因为要把世界上最灵动的东西—-心驾驭,放在上帝的轭下,使之恢复健康。
为了让心灵能与上帝自由地相交,上帝也赐给人理性思考之能。这种能力虽然不是心灵至高的活动——警醒祈祷,但也是为了让人与上帝,与灵界,与人更充分地相交而有的,所谓心之官则思就在此。理性主要是指语言和推理的能力,这两者正是一切学问的基础。虽然人人都有这种能力,但有些人思想懒惰,不愿思考,不爱探究一个思想流派之源流脉络,人云亦云,道听途说。若人人如此,那就是乌合之众,任人摆布了。
因此,人要善用理性思考之能,不可思想懒惰;要训练自己有分辨人是否在胡说八道的能力「这正是学术之技艺能达到的」。我们光从东方来的事工就是想让人有这种能力。很多人来找我,其实就是想在某些主题上要个答案。但我希望他们能区分这仅仅是我的观点,不一定是他的观点,也不一定是古代文献的观点「我的观点仅仅是对古代文献一种解读,我们必须承认每个人对古代文献的解读是不一样的」。我甚至希望「他如果不同意的话」他能写一篇文章有理有据,引经据典地驳斥我的观点。这样我们就可彼此切磋,这原是好的,这是人们在阅读古代文献时必然要经历的过程。古代有士大夫,他们熟读古代文献,不屈从王权,为自己所信奉的理念而死,这也许就是陈先生所说的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吧。
6 只有在主里,才能找到真自由与真独立
然而,这自由,这独立仍是不究竟的。离开真自由之天主,我们谈何自由?若找不到那自有永有之立足点,我们如何独立?并且在人蒙净化以前,我们的理性仍会受到情欲之拖累,甚至进而成为它们的奴仆而不自知,我们在多大意义上才能相信这些学术研究之成果呢?因此,身为基督徒,我们的自由不是没有定向的,我们的独立不是没有根基的,我们通过理性思考之学习,自由地向那自由之源进发;我们通过实践所学的,在与天主的相交中真正找到自己独立的人格。我们与主密契,不是丧失自我,而是找到真我;与主交谈,不是胡言乱语,恰是用了理性之官能。
我们的事工以学术的方式推广正是不愿道听途说,不愿张口说瞎话,也不愿读者人云亦云,而是能理性分辨。以学术的方式获取的知识是相对合理安全的,因为学术就是说话有理有据,就是要探究思想和观点的来龙去脉。如果一种思想和观点,四世纪的教父这么说,8世纪的教父们也这么说,14世纪的圣人也是这么说,现今的圣人也是这么一个看法,那么它就是相对靠谱的说法,以这种方式获取的知识是相对靠谱一些的。
然而,这仅仅是第一步,我们的目的是把这些知识通过实践应用到自己身上,尤其是操练谦卑和爱,如使徒保罗所言,知识叫人是自高自大,惟有爱心能造就人(林前8:1)。因为我们只有在谦卑和爱中才能获得真自由。
因此,学术是我们的途径,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是把房子建在磐石上
7 我们生活如何,思想就如何;思想如何,交的灵就如何
所谓文以载道,文字所承载是思想观念,而思想观念背后藏着的是灵,因此文字本身也能部分地承载灵性,因为灵性是藏在这字里行间,话语思想中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所谓人乃万物之灵,就是说在可见的造物界,人是可以与灵界相交的,因为人有灵,鬼是灵,天使是灵,上帝也是灵。灵是思想观念的根源,没有灵就没有思想观念,因为灵与灵交往的主要方式正是通过思想观念,我们也是通过思想观念来辨别诸灵的。
在灵修传统中,魔鬼撒旦主要是通过在心灵上空仍邪念来试探人的,当这些邪念与人的私欲配合在一起,罪行就出来了。魔鬼能这样做,因为他是灵,能通过思想观念与人交流。照样上帝也以这种方式与人交流,圣经可以说是一部神人交流史。这部交流史并没有终结于新约使徒时期,我们也知道圣灵在教会中,与教会中的肢体交流「我们是在圣灵里祈祷」,因此教会历史上留下来的文献也可以说是一部部神人交流史,其中有教会会议决议,教规,史书,教父著作讲章,圣人言行录,仪文与祷文等等。这些文字里面所传达的思想就是教父和圣人们与上帝相交的结果「其中除圣经外,比较重要就是会议的决议,因为这些决议体现了众人的看法,而不是个人的言论」,而这些思想以学术的方式传递下来后,就可以让我们心意更新而变化,逐渐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得以与神的性情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