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按:这是阿甲讲座之教会历史,维尔主教《东正教会》导读课系列第一课,导言。
若要引用本文,袁永甲,《维尔主教<东正教会>导读第一课》,教会历史之维尔主教东正教会系列(伦敦:光从东方来,2024年6月21日),本网页网址,引用日期。也请参考版权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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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讲稿由阿甲修订,很多内容参考这个中译本。韦尔主教《东正教会导论》,中译田原(香港:道风书社,2013年)。若无特别说明,文字均是维尔主教的中译。若有阿甲的按语,则会写上:“阿甲按”三个字,并以引用符号标出。此篇以体现维尔主教著作为主,若要听阿甲的评论,请听讲座。
正文
导言
“似乎不为人所知,却是人所共知的”
——《致哥林多后书》6:9
「所有新教徒都是秘密的教宗党人(Crypto-Papists)」,俄罗斯神学家科米雅柯夫(Alesxis Khomiakov)在1846年写给一位英国友人的信中这样说道。「……使用精确的代数语言来说明,所有西方人只知道一个数α;它的前面或者是由天主教徒所带的正号’+’,或者是由新教徒所带的负号’-’,α保持不变。现在通向正教的道路看来就像是背叛过去,背叛它的学科、信理和生活。它正在冲进一个崭新和未知的世界中。」 1
*1此信刊印於W. J. Birkbeck,《俄罗斯与英国教會》(Russia and the English Church)
科米雅柯夫在说到α的时候,心里知道这个事实:西方的基督徒,无论是自由教会派、圣公会教徒,还是罗马天主教徒,在过去都有着共同的背景。所有人都(虽然他们一直不愿承认)被相同的事件深深影响,这些事件包括中世纪的教宗集权化和经院主义,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和天主教的反宗教改革。
但是在正教会的成员——希腊人、俄罗斯人和其余人的背后,存在着一个非常不同的背景。他们不知道中世纪(西方意义上的),没有经历宗教改革或者反宗教改革;十六和十七世纪改造了西欧的文化和宗教动荡只是以间接的方式对他们产生影响。包含罗马天主教徒和新教徒的西方基督徒大体上因提出同样的问题而开始,虽然他们在这些问题上有不同的回答。可是,在正教那里,不仅仅是有不同的回答——他们的问题本身就不同于西方的问题。
正教以另一个维度看待历史。例如,考察一下正教对待西方宗教争端的态度。西方人通常认为罗马天主教和新教是对立的两极,但是对于正教而言,他们看上去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科米雅柯夫称教宗为「第一位新教徒」、「德国理性主义之父」;同样,他无疑认为基督徒科学家是怪异的罗马天主教徒。2当他在一八四七年访问牛津时,一名圣公会高派的信徒向他问道:“我们要怎么样证实新教主义带来的有害的结果呢?",他回答说:“除掉你的罗马天主教!“在俄罗斯神学家的眼中,两件事情携手并行;两者都共享同样的设定,因为新教主义是从天主教下的蛋中孵化出来的。
*2 比较p.hammond,《玛拉之水》(the waters of marah) ,页10.
「一个崭新和未知的世界」:科米雅柯夫正确地用这样的方式来谈论正教信仰。正教不仅仅是一种没有教宗的罗马天主教主义,而且相当有别于西方的任何宗教体系。那些更加密切注视这个「未知世界」的人们将会发现其中很多东西虽然不同,但却异常熟悉。「那正是我一直相信的!」很多人一旦更加充分地认识正教会以及其教导,就会做出如此的反应;他们是部分正确的。因为在九百多年里,希腊语东方和拉丁语西方各自遵循自己的方式,一直稳定地分开发展,虽然在基督教世界的早先世纪中,双方都能找到共同的基础。
亚他那修乌斯(Athanasius)和巴西略(Basil)在东方生活,但是他们也属于西方;在法国、英国或者爱尔兰生活的正教徒也能将这片大地上的民族圣人——阿尔本(Alban)和帕特里克(Patrick),库斯伯特(Cuthbert)和比得(Bede),巴黎的吉纳维夫(Genavieve of Paris)和坎特伯雷的奥斯定(Augustine of Canterbury)——视为他们自己教会的成员而非外来者。全欧洲都曾是正教的一部分,就像希腊和俄罗斯在今天是正教的一部分。
当科米雅柯夫在一八四六年写信时,双方(正教与天主教)似乎都没有人通过个人接触而认识对方。柯曾(Robert Curzon)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穿越雷凡特(Levant)旅行,寻找能够以低廉的价格购买的手稿,他吃惊地发现君士坦丁堡的宗主教从未听说过坎特伯雷的大主教。情况的确在此后发生了变化。旅行变得无比容易,物质障碍已经消除了。而且旅行不再是必须的:西方世界的公民在对正教会进行第一手的观察时,不需要再离开自己的国家了。希腊人出于自愿或者经济需要在西方旅行,遭受迫害的斯拉夫人被驱赶到西方,他们把自己的教会一起带到了西方,他们在整个欧洲、美国和澳大利亚建立起主教管区、教区、神学院和修道院的网络。
最重要的是,在现今世纪的许多不同教派中,出现一种不可抗拒和史无前例的欲望,欲求一切基督徒实现可见的合一,这已经使正教会产生了新的兴趣。
恰好在关注再联合的西方基督徒开始意识到正教的适切性并急于对它有更多了解的时刻,希腊人—俄罗斯人开始流徒于世界。在关于再联合的讨论中,正教会的贡献常常被证明具有始料未及的启发性:恰恰由于正教的背景不同于西方,他们能够开启崭新的思想线索,提出早已经被遗忘的方法来应对老的困难。
在西方,从来都不缺关于基督教世界的观念不囿于坎特伯雷,日内瓦和罗马的人;可是在过去,这些人是在旷野中呼告。现在的情况不是这样。持续了九个多世纪的疏离带来的后果不可能迅速消除,但至少已经有了一个开始。
『正教会』的涵义是什么?造成现今基督教世界支离破碎的分裂主要出现在三个阶段,阶段的间隔大约是五百年。
第一个分离阶段出现在第五和第六世纪。我们今天知道的东方正教会(Oriental Orthodox Church)在那时从基督徒的主体中分离出去。这些教会分成两个群体:东方教会(Church of the East),他们主要分布在今天的伊拉克和伊朗——有时被称为「亚述教会 Assyrian」、「聂斯托利教会 Nestorian」、「迦勒底教会 Chaldean」、「东叙利亚教会 East Syrian」;和五个非卡尔西顿的教会(Non-Chalcedonian Church)——它们常被称作"基督一性论派”:安提约基亚的叙利亚教会(所谓的"雅各伯Jacobite"教会),印度的叙利亚教会,埃及的科普特(Coptic)教会,亚美尼亚教会和埃塞俄比亚教会。
东方教会今天的成员不超过五十五万人,虽然历史上曾比现在多得多;非卡尔西顿者总数大概两千七百万。这两个群体常常一起被称为"少数派"或者"分离的"东方教会,但最好避免使用这样的称谓,因为它们蕴含着价值判断。
此书不求完全涵盖复杂的东方基督徒,不会直接涉及这些「东方正教徒 Oriental Orthodox」,虽然我们会时不时地提到他们。我们的主题是那些被称为『东正教徒 Eastern Orthodox』,而非「东方正教徒」的基督徒;也就是那些同君士坦丁堡的普世宗主教共契的基督徒,因此我们提到的『正教会』,是『东正教会』(Eastern Orthodox Church),而不是东方正教会(Oriental Orthodox Church)。幸运的是,在我们当今时代,东方正教和东正教这两个基督徒族系,有很大的希望实现完全和解。
第一次分裂导致正教会在其东面开始受到限制,它被主要局限于希腊语世界中。接下来是第二次分裂,按传统的说法,这发生在1054年。基督徒的主体现在被分为两大团体:在西欧的是罗马教宗统治下的罗马天主教会(Catholicism);在拜占庭帝国的是东正教会(Eastern Orthodox Church)。正教会现在在其西面也受到限制。罗马和宗教改革者之间的第三次分裂发生在十六世纪,但这不是此书的直接讨论对象。
文化分裂和教会分裂趋向于重合,这是一个有趣的发现。基督教虽然具有普世的使命,但是在实际上它同闪米特、希腊和拉丁三种文化联系在一起。第一次分裂造成有着成员为神学家和作家的兴盛学派的叙利亚闪米特基督徒,同其余的基督教国(Christendom)相割离,其后的第二次分裂,在基督教国的希腊传统和拉丁传统之间钉入了楔子。所以结果就是东正教在文化上主要受希腊影响。但是一定不能就此认为正教会除了是希腊教会以外什么都不是了,因为叙利亚教父和拉丁教父也在整个正教的传统中占有一席之地。
虽然正教会首先在东面,然后在西面受到限制,但它扩展到了北部。斯拉夫人的使徒圣西里尔(St.Cyril)和圣美多迪乌(St.Methodius)在863年向北旅行,越过拜占庭帝国的国界进行传教工作,他们的努力最终带来了保加利亚、塞尔维亚、俄罗斯的皈依。随着拜占庭帝国势力的衰落,这些更加崭新的北方教会的重要性逐渐提高。君士坦丁堡在1453年被土耳其人攻陷,莫斯科公国开始取代拜占庭的地位,成为正教世界的保护者。在上两个世纪中,情况发生了部分的倒退。虽然君士坦丁堡本身仍然被土耳其人掌控,它昔日光辉的黯淡阴郁,但是希腊的正教基督徒在1821年开始重新获得自由;另一方面,在一个激进的反基督教政府的统治下,俄罗斯教会在二十世纪中遭受了70年的磨难。
上述是决定正教会外部发展的主要阶段。从地理上说,它的主要分布地区位于东欧、俄罗斯和地中海东面沿岸。目前它由下面的自治或【独立】教会组成:3
*3:每个教会后面给出近似的估计数字。同所有的教会统计数据一样,这些数字应该被谨慎对待,无论如何,它们只是粗略的比较性指导。大部分数字指的是领洗的成员书目,而不是积极参加正教信仰实践的成员数目
(一) 四个古代宗主教区:
君士坦丁堡(600万)
亚历山大(35万)
安提阿(75万)
耶路撒冷(6万)
虽然这四个教会在规模上缩小了很多,但是由于历史原因而在正教会中具有特殊地位,享有头等荣誉。这些教会的领袖拥有『宗主教』(Patriarch)的头衔。
(二) 其他九个独立教会:
俄罗斯(1亿至1亿五千万)
塞尔维亚(800万)
罗马利亚(2300万)
保加利亚(800万)
格鲁吉亚(500万)
塞浦路斯(45万)
希腊(900万)
波兰(50万)
阿尔巴尼亚(16万)
捷克和斯洛伐克 (6万)
除了波兰和阿尔巴尼亚,在其他七个教会所在的国家,全部或大部分基督徒均为正教徒。希腊和塞浦路斯教会使用希腊语;其他四个——俄罗斯、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和波兰教会使用斯拉夫语。俄罗斯、罗马尼亚、塞尔维亚和保加利亚教会领袖的宗主教头衔为人所知;格鲁吉亚教会的领袖被称为『大公宗主教』(Catholicos-Patrian);其他教会的首领被称为『大主教』(Archbishop)或『都主教』(Metropolitan)。
(三) 此外还有几个虽然绝大部分自治,但非完全独立的教会。这些教会被称为「自治」教会,而非「独立」教会:
捷克共和国和斯洛伐克(5万五千)4
*4某些正教会认为其实独立的
西奈(900)
芬兰(5万6千)
日本(2万5千)
中国大陆及香港和台湾(1万至2万?)
(四) 除此之外尚有大量正教徒"流徙"于西欧、北美以及南美、澳大利亚。这些"散布于国外"的教会大部分在管理权上依赖于某个宗主教区或独立教会,但在一些地区有自治的趋向。尤其是美国的正教会(大约一百万人)已经逐步开始建立独立教会,但是没有得到其他大部分正教会的正式认可。
正教会因此是一个自治教会的家庭。维持团结的力量不是一个集中化的组织,不是一个对全体成员行使权力的大主教,而是一致的信仰和共融的圣事这两个纽带。每个宗主教区或独立教会尽管是独立的,但是在所有教义事务上同其他教会完全一致,他们之间在原则上有完全的圣礼共融。(事实上,圣礼共融有被违背过的例子,特别是在俄罗斯和乌克兰的正教徒中,但这种情况是例外,而且我们希望这是临时性质的违背。)
正教中没有谁的地位等同于罗马天主教中教宗那样。人们知道君士坦丁堡的宗主教是『普世』宗主教,自从东西方教会分裂之后,他在所有正教团体中享有特殊尊荣的地位;但是他没有权力介入其他教会的内部事务。他的地位类似于坎特伯雷大主教在全世界圣公会团体中的地位。
独立地方教会的去集中化的体系具有高度灵活性的优点,容易适应处于变化中的环境。地方教会能够被建立、被压制、被再次恢复,对作为一个整体的教会生活几乎没有干扰。许多地方教会也是『国教』(national churches),因为在过去的正教国家里,教会和国家通常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虽然一个独立的国家常常有自己的独立教会,但是教会的边界不必同国家疆界相重合。四个古代宗主教区的领地在政治上分属几个不同国家。正教会是地方联盟,但绝不是"国家之教”(political church)。它不把国教的政治原则作为自己的基础。
可以看出,不同的教会在规模上有巨大的差异,俄罗斯教会是一个极端,西奈教会是另一个极端。不同教会在年龄上也有差异,一些教会可以追溯到使徒时代,而另一些教会只略微长于一代人。例如阿尔巴尼亚教会在1937年才独立。
正教声称是"普世的”(Catholic),即不是异国的和东方的,而只是基督教的。由于人为失败和历史事件,正教会在过去主要局限在一定的地理范围内。可是对于正教徒自身来说,他们的教会不仅仅是地方性群体。
『正教』一词具有『正确信仰』和『正确荣耀』或『正确敬拜』的双重含义。因此,正教提出的要求乍一看令人吃惊:他们认为自己的教会保卫和教导关于上帝的正确信仰,用正确的敬拜来荣耀天主,也就是说,【完全是基督在地上的教会】。如何理解这一主张,正教徒如何看待不属于他们教会内的基督徒,则是本书将要解释的一部分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