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正典的形成——教会历史希腊篇3

按:本讲座圣经正典的形成过程(教父角度),指明圣经正典是在教会对抗异端的结果之一。讲稿问答由喵淼杪妙整理,经阿甲修订而成。Enjoy! 若要引用本文,请按以下格式:袁永甲《圣经正典的形成》,教会历史第二季希腊传统第三课 (伦敦:光从东方来,2024年2月2日),本网页网址,引用日期。也请参考版权申明 油管订阅和网盘下载,请见主页 讲稿正文 圣经正典的形成 一、方法论和视角 学术研究的方法论很重要,目前有两个层面。其中之一,叫做科学的方法论。 所谓科学的方法论,最初是适用于这个自然科学的研究领域。众所周知,像物理、化学、数学这类科目,都有自己的一套非常科学的方法。在二十世纪——具体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理科(自然科学)的方法论开始对文科产生影响。大家已经开始抛弃传统的、文科的研究方法论。 传统的文科方法是什么呢?用我们中国人的话说,就是所谓的"求学为做人"。对于西方人来说,就是"把房子建在磐石上":西方的大学最初都是由教会建立的,但现在的大学已经彻底世俗化了。正因如此,他们的方法论错了。现代,他们采用了一种科学的方法,最初攻击的是《圣经》的文本,这种方法叫做"历史批判"。 他们最初创造的一个《圣经》版本,就是现在比较流行的校勘本。对于后来的一些教父著作,他们也有校勘本。并不是说制作《圣经》的校勘本是一种错误,这种行为本身并没有错。问题在于,他们在制作这个校勘本的过程中,试图告诉你:《圣经》其实不是上帝的话语,《圣经》受到了以色列人周边的宗教、民族文化的影响。总的来说,与历史批判方法对应的神学流派,我们把它叫做"自由派"。目前,自由派神学占据绝对主流的地位。 本节课所讲《圣经》正典的形成过程,当然不是从历史批判的视角去谈。《圣经》的文本形成的过程,不是这节课的内容,《圣经》的正典(canon)被确立的这个过程,才是这节课的重点。比起历史批判的视角,更多的是从教父学的角度来讲解。从各种意义上说,研究《圣经》都是教会的内部事务。如果你仔细观察了这些用历史批判方法研究《圣经》的人,就会发现他们背后有一股势力在赞助、扶持他们。所以,他们对自己的工作感到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种现象,是需要大家留意的。 二、关于《圣经》正典的历史背景 《圣经》的正典其实在公元2至3世纪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形成了。从耶稣门徒的下一代弟子起,《圣经》就被陆陆续续写出来,与此同时,《圣经》在教会里面流行开来之后,有很多异端教派也开始采用这些福音书,但他们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被加入异端的理解之后的书卷,也在教会里面流传,就形成了现在所谓的"伪经"的概念。 当时比较流行的几个异端之一就是"诺斯替主义"。 准确地说,“诺斯替主义"不是当时的一个异端,当时也没有这个称谓,这个名称是一位十九世纪的德国哲学家提出的概念。“诺斯替主义"的大概意思是"灵肉二元性"的概念,并且注重灵性、贬低肉体,这是"诺斯替主义"的特点之一。 在埃及沙漠出土的诺斯替文献,主要是用科普特文写成。为何如此?是因为希腊文的《圣经》经历了一个筛选正典的过程,所以那些有诺斯替主义色彩的用希腊文写的福音书版本没有被保存下来,而是保留在科普特文献里面。 当时埃及的那片沙漠,并不只有基督教的沙漠修士存在,还有犹太教艾塞尼派的修士、摩尼教的修士等,这些分属不同宗教的修士们可能在沙漠中的不同地方修道。所以,我们可以说:埃及沙漠是一个修道重镇。 现在保留下来的这些有"诺斯替主义"色彩的福音书有[《腓立比福音》]{.mark}《多马福音》等,都是属于"诺斯替主义"的文献。这些伪福音书中约80%的内容与正统福音书的记录、教导相同,但有约20%的内容插入了一些他们自己的理解。 此外,在二至三世纪就形成的"马西安主义"也是非常早期的基督教异端教派。 简单地说。基督教正典产生的过程,就是与异端对抗的过程。从这个角度来看,正是这些异端人士首先提出了”《圣经》正典"的概念。 比如马西安主义者们就拒绝《旧约》,他们说整本《旧约》都是邪恶的,《旧约》的上帝是一位邪恶的、只知道杀戮的神灵,而《新约》的上帝才是更高级的、充满爱心的。这种观点,当然是受到了诺斯替主义的影响。马西安教派只承认《路加福音》和保罗书信是正典。然而,正是这个"马西安主义"异端提出了”《圣经》正典"的概念。 另外一个对《圣经》提出挑战的异端,就是所谓的孟他努派(Montanist),它的一个特点就是说方言。他们自称可以被圣灵感动、通过圣灵说话,拥有两位女先知同工,还强调苦修。另外,他们引发了一个对《圣经》权威的挑战:只要一个人能受圣灵感动,那么受圣灵感动所说出的话语就可以取代《圣经》经文的作用。同时,这也对《圣经》文本构成了一个挑战——具体地说,只要教会里面出现一批所谓的"灵知分子"或"特别属灵的人",那么他们所说的话就可以取代使徒留下的书信。 “诺斯替主义"的问题,主要在于夹带私货。他们把使徒的教导和他们自己的教导融合在一起,用这种方法写成《多马福音》《多马行传》《彼得行传》等伪经,起到了混淆视听的影响。 还有"马西安主义”,他们提出了自己的对"《圣经》正典"的理解,同时也提出了对《圣经》正典的挑战。在孟他努派看来,即使没有《圣经》、使徒著作,教会也可以独自存在。 从教会正统信仰的角度来说,这些异端的教导当然是被批驳了。 在东正教的传统之中,东正教的"正"(orthodox),与君士坦丁确实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或者说,这个"正"本身就带有一种政治正确的意义。因为教会得到了官方的赞助和肯定,成为了一个国家的国教。 君士坦丁在公元313年发布了《米兰敕令》,又在325年举办了第一次尼西亚公会议,还在330年把首都迁到了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大帝所做的这三件大事,都是非常好的、极其伟大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君士坦丁开启的这种政教关系,被后世的东正教会视作理想模式。之所以提及这段历史,是想告诉大家:当时的教会在与异端的对话过程中,恰好赶上了这个被政权赞助的时代。在政权的庇护下,《圣经》正典的形成、大公会议的举办,公会决议的贯彻、实施,教会一系列的措施都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三、诸位教父对《圣经》正典的看法 教父没有从政治角度去考量《圣经》正典的问题,他们采用的是使徒教父爱任纽的观点,即使徒统绪。他们从信仰、大公传统的角度,提出了这个"《圣经》正典"的概念。 正典这个词英文是canon,希腊文原意是植物的苇秆、在希腊地区,苇秆最初起到如尺子一样的长度测量的作用。后引申为准则、法度、法律的概念。所以《圣经》正典的概念就是哪些《圣经》是canon的,是真正的、正确的《圣经》,是始终留下的教导。 一些代表性的教父如神学家格里高利、金口约翰、爱任纽、奥利金都谈到了《圣经》正典的内容。根据优西比乌教会史里面的记载,一个大概于364年在老底嘉举办的地方会议、阿塔纳修在367年的时候的复活节信(第39封书信)中都记载了《圣经》的正典。所以《圣经》的正典需要教会的教父们、使徒的传人、使徒统绪的传人去确立、分辨,这是一个自然的历史的发展过程。 比如泰坦,他是2世纪中期的人,他的《四福音合参》将希腊文的四福音书翻译成叙利亚文,他可能是早期认为四福音书和使徒保罗书信是《圣经》正典的人。 爱任纽在他《驳异端》的1.20.1提到四福音书、13封保罗书信、彼得一书,约翰一书和二书、雅各书、希伯来书都是圣经的正典。当然,早期教父已经对希伯来书的作者提出过质疑,并且指出异端的教导,不是来自使徒的传统,而是混淆视听和伪造。爱任纽是护教士,他认为诺斯替的文献,夹杂了使徒的教导,但实际要教导的却不是使徒的而是他们自己想教导的内容。 在此提醒大家,目前国内提倡一种叫基督教中国化的概念。这跟明清时期三教合一运动差不多,就是想告诉你,孔孟老子、甚至国家都有基督教的教导,所以大家就一家亲好了。这种方式是需要留意的,至少早期教会是不是这么回应的、早期教会是在对抗这些的。 1.优西比乌《教会史》的见证 优西比乌《教会史》是早期教会历史的重要见证。有一个3世纪初的主教叫塞拉皮昂,他有一篇作品就是关于所谓的彼得福音书,我们知道,这是一个伪作。 优西比乌《教会史》中塞拉皮昂的书信是这样说的: “亲爱的弟兄们,如同接纳基督一样,我们也接纳彼得和其他使徒,但是,我们拒绝接受那些假冒他们之名写成的作品,因为前人并未将这些作品留传给我们。当我上次造访你们时,我以为,你们所有人都笃守真信仰,因此,在并未通读他们号称彼得作品的那本"福音书"的情况下,我单单说道"倘若读此书只是 让你们之间产生一些无伤大雅的意见分歧,那就读它吧。"但是,当我得知[你们中间]有些人已被异端俘获时,弟兄们,我热切地盼望能再次造访你们,越快越好!我非常了解马克里安异端(Macrian's heresy)而且清楚地知道他自相矛盾,并不明白他自己所说的。我从其他一些人那里借来这本福音书。这些人之所以研读此"福音书而他们所继承的[思想]正是来自那些被我们称为"幻影论者"'的人,同样,马克里安异端也是源自这些"幻影论者"。(优西比乌《教会史》6卷.12节)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圣经》正典的第一个特点,就是必须是出自使徒之手,或者写作这个书卷的人是使徒的亲传弟子。比如说路加,他写的使徒行传主要记录的是保罗的宣教过程。为何他可以写?因为他是和保罗一起的同工。 所以,如果中国教会将来出现一位所谓的先知,宣称被上帝的灵提到哪里,然后告诉他应该写一本新的福音书,那该不该信呢?当然不该信,这在早期教会就已经发生过了。 为什么说塞拉皮昂说彼得福音书是伪造的?很明显这也有使徒统绪的概念。3世纪初的时候,塞拉皮昂是爱任纽的第三代、第四代弟子,所以他能分辨哪些教导是来自使徒的,哪些不是使徒的教导——不只是来自书面的、还包括口头的传统, 塞拉皮昂在这封信里面说这些人之所以研读伪福音书,是因为他们所继承的思想正是那来自被称为"幻影论者"的马克里安异端,马克尼安异端也是源自这些幻影论者,所以可以很明显地看到两个特点,第一,这些福音书或使徒行传是伪造的;第二,这些伪作里面包含了他们异端的教导。 所以我们看到《圣经》正典的形成过程,简直就是与异端对抗的一个过程。 2.亚历山大的克莱门特 亚历山大的克莱门特也谈到了一些他对《圣经》正典的理解: “他还援引了一些有所争议的作品《所罗门智慧书》、《西拉之子耶稣智慧书》(theWisdom Jesus the Son sirach 或译便西拉智训)、《希伯来书》、《巴拿巴书》、《克莱门前书》和《克莱门后书)),以及《犹大书》。他不仅简要地说明了所有的圣经正典经卷甚至还解释了那些有所争议的作品,即《犹大书》和其他一些大公书信、《巴拿巴书》《教会史》以及所谓的《彼得启示录》(6.13) 至于《希伯来书)),他认为,此封书信乃是保罗为希伯来人的缘故用希伯来文写就的,后由路加为希腊人的缘故小心谨慎地翻译成希腊文。(《教会史》6.14)” 由此可以看到,克莱门特还是相信《希伯来书》的作者就是保罗,但在当时已经有人质疑《希伯来书》的作者是否是保罗,这也导致了现在有些主流学者不认为《希伯来书》是直接源自于保罗的作品,这是在使徒教父时期就已经提出过的质疑。 接下来,他关于四福音书写成的先后顺序的看法: “关于四福音书写成的先后顺序,有一传自最早期教会长老的传统说法,即带有家谱《马可福音》的那两部福音书最先写成,紧随其后。马可跟随彼得多年,记得他所说的。当时,彼得藉着圣灵,在罗马公开宣讲福音。不少信众敦促马可,请他写下彼得的所有宣讲。马可这样做了,并且还送给他们每人一份副本。彼得得知此事后并未表示反对,也没有加以宣扬。最后约翰意识到,上述三部福音书已详细记录了外在的细节,于是在门徒的敦促下,在圣灵不可阻挡的驱使下,写下一部属灵的福音书。(《教会史》6.14)” 现在的学者普遍认为马可福音才是最早写作的,但是克莱门特这个认为马太福音才是最早的福音书,马可福音紧随其后。 现在的学者也普遍地认为约翰福音不是约翰本人写的,他们会推断说虽然不是约翰本人写的,至少还是使徒约翰的门徒圈子内写成的,所以基本上没有太大问题,但是从教父的视角来看,说约翰就是约翰福音的作者,问题也不大。 3.奥利金 奥利金可能是第一位比较全能型的《圣经》学者。拉丁教父哲罗姆或者又译名耶柔米的武加大译本,将希伯来文的《圣经》翻译成这个拉丁文其实就受到了奥利金的影响。奥利金是讲究追求原文的,这是在《圣经》传统里的学术精神。可以肯定地说,教父们不只是属灵程度高而已,其实有很多的教父,尤其是那种被冠以神学家前缀名称的教父——比如神学家格里高利其实都是当时非常有水准的最顶尖的学者,他们在学术上是非常厉害的,奥利金就是这样的一个表率。在当时,奥古斯丁都没有超过他的名声,就是他影响了这个整个教会的注经传统。 奥利金对神的话语是非常关注的,他精通希伯来语。并不是所有的希腊教父都精通希伯来语,由于离叙利亚地区很近,他们也许能听懂叙利亚语,但是直接学习希伯来语的并不多。 奥利金辛勤注经,不仅因此精通希伯来语,而且还获得了一份至今仍在犹太人中流传的希伯来文原文文本。除了七十士希腊文译本之外,他还收集了一些其他的译本,其中有如下常用译本:亚居拉译本 (the version ofAguila)、叙马库斯译本 (the version ofSymmachus)和狄奥多回译本 (the version of Theodotion)。此外奥利金甚至还发现了一些久已失传的译本,使之重现天曰。他将所有这些译本排成彼此相邻的平行纵列,放于希伯来文原文之后,从而编成所谓的《旧约五译》一书。此外,他还按照类似做法,将亚居拉译本、叙马库斯译本、狄奥多田译本这三份译本排在七十士译本之后,编成另外一部作品,即《旧约四译))Tetrapla)(《教会史》6....

February 2, 2024 · ephremyuan

阿塔纳修与阿里乌主义——教会历史希腊传统之二

按:这里是阿甲教会历史通识课,第二季,希腊传统之二,阿塔纳修与阿里乌主义。讲稿问答由喵淼杪妙整理,经阿甲修订而成。若要引用本文,请参考版权申明 油管订阅和网盘下载,请见主页 海报 正文 前言:讲座主题参考材料 -John Behr翻译的《论道成肉身》 John Behr, The Nicene Faith(Crestwood, NY: St Vladimir’s SemenaryPress,2004) John Behr trans.,On the incarnation:Greek originaland Enalish translation(Crestwood, NY: St Vladimir’s SemenaryPress,2011)(如果读者通晓英语或者希腊语更推荐这本书,书页内一边是希腊文,一边是英文) 阿塔那修著《论道成肉身》三联书店,2009年) POPULAR PATRISTICS SERIES 是推荐的教父译作系列文本 St Vladimir’s Semenary Press 出版了一系列教父译丛,有时会提供希腊原文和英文的对照,对于做学术研究来说是非常有帮助的 推荐参考的一手材料:主要有以下几个版本 FL. Cross, ed., Athanasius: De Incarnatione. An Edition ofthe Greek Text.Texts for Students, 5o (London:SPCK, 1939). A reproduction ofthe textof Codex Seguerianus. R. W, Thomson, ed. and trans., Athanasius: Contra Gentes and De Incarna-tione, Oxford Early Christian Studies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71)....

January 12, 2024 · ephremyuan

奥利金与亚历山大传统

按:阿甲教会历史通识课第二季,希腊传统之一:奥利金与亚历山大传统。提供网盘和油管,讲稿问答经Sila整理,阿甲修订而成。Enjoy! 若要引用本文,格式如下:袁永甲,《奥利金与亚历山大传统》(伦敦:光从东方来,2024年1月5日讲座),此网页链接,引用日期。亦请参考版权申明 油管订阅和网盘下载,请见主页 讲稿正文 我的学术研究方法论 在讲教会历史之前,我有必要先讲一下学术研究的方法论。每一位研究教会历史的学者,对于教会历史方面的事件,都有自己的视角和方法论。基督徒有属于基督徒的特殊视角,而不信基督的人也有与基督徒不同的视角。 目前,国内比较有名的介绍教会历史的著作的出版方有两个。其中一个是道风书社,它侧重于学术研究,经常出版一些北大、清华、武汉大学的人文学科的研究成果,通常它所出版的这些书籍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很可惜的是,这类著作大部分不具备基督徒的视角。第二个就是我们以前提到过的橡树出版事工(橡树文字工作室),它出版了一系列教父著作。上述的出版方,据我的了解,其工作人员大多是基督徒,所以他们是有基督信仰背景的。 三联书店出版了一系列的古代教父的著作,欢迎大家去阅读!尤其是早期教父,比如:巴西尔(Basil of Caesarea)、尼撒的格列高利(Gregory of Nyssa)、纳西盎的格列高利(Gregory of Nazianzus)、阿塔那修(Athanasius),对于他们的著作,我都推荐大家去读。因为这是研究东方教会的一些非常经典的文献。 言归正传,我在这里讲教会历史,并没有否定其他学者讲的教会历史的意思。教会历史横跨两千多年,它所涉及的地域又那么广阔,而且与教会历史事件相关的因素非常多,包括历史人物、文化环境、经济形势、自然环境等。所以,我不可能用一节课的时间就把奥利金(Origen)和亚历山大主义完全说清楚。坦白地说,我在这里所讲的,只是我个人对奥利金的看法。或者说,我参考了一些学者的研究成果,把我所认同的学者的观点告诉大家。 所以,我的方法论是什么呢?我是以人物和事件为中心,并且以解读一手材料为主。具体地说,我是把教父及其著作和重要的历史事件作为中心来解读教会历史。另外,所谓的“一手材料为主”是什么意思呢?这就是说,我会参考一些二手材料用来普及知识,但是尽量直接引用一手材料。综上,这就是我的方法论。 在通常情况下,学者在讲教会历史的时候,很难做到兼顾一手材料和二手材料,因为相关资料实在是太多了。历史上研究奥利金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在西方。每隔几十年,就会出现一个非常有名的研究奥利金的学者,一代又一代学者积累下来的二手材料浩如烟海。仅仅是研究一些不同时期的二手材料,都可以各自讲一堂课,比如:中世纪或文艺复兴时期的学者对奥利金的理解。但是,我要讲的主要是解读一手材料,以一手材料为主,而不是以学者的研究成果(二手材料)为基础。 关于一手材料、二手材料的定义,以及它们之间的区别,我在这里就浅谈一下。有一回,我和我的导师聊天,我问他:读博是为了什么?他告诉我:读博,就是要发现一些新的东西。 这些新发现之中,最重要的一种是什么呢?就是找到所谓的一手材料。具体地说,一手材料包括但不限于:考古文献、手稿、碑刻、墓葬等。有了这些材料,**学者才有研究它的可能。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学者没有一手材料,他就没有什么可研究的。**所以说,在读博士生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贡献,就是找到一些新发现的、未曾出版的一手材料并将其出版,那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 如果做不到发现新的一手材料,那么还可以退而求其次,对这些issue(研究课题)的相关材料提出一个新的视角或新的解释,也是对学术界做出了贡献。简言之,对一手材料的解释成果,就是所谓的二手材料。产出二手材料,这也是读博的突破口之一。举个例子,对于奥利金的作品,你产生了新的和其他学者不一样的观点,或是提出了一种新的视角、主题,那么你也是对学术界做出了贡献。 对于普通大众来说,他们通常没有处理一手和二手材料的能力。那么,大众只能品尝现成的“饭菜”,就是学者撰写的学术论文、专著等读物。 以上,就是我给大家讲的:学术研究大概是怎么一回事,我也非常粗浅地介绍了国内基督教研究的一些成果。另外,俄罗斯东正教研究这个领域,在我国还是比较有名的,因为中国和俄罗斯在历史上有很深的渊源。目前,北京师范大学产生了一批研究俄罗斯东正教的学者,这是一个好现象。 但是,我们“光从东方来”事工,刻意避开了俄罗斯传统。我们的研究领域,就是从耶稣诞生的时代一直到15世纪,也就是西方宗教改革之前的这段历史,在俄罗斯传统真正兴盛起来之前。我觉得:在俄罗斯传统之前的其他传统更为重要,我应该更多地介绍这些传统(希腊传统和叙利亚传统等),这就是我们“光从东方来”要发展的一个方向。关于我的学术研究方法论,我就介绍到这里。 前五场讲座内容回顾 接下来,我做一个简短的回顾。我们这个系列的讲座的第一季,我讲了五个主题。 道成肉身。耶稣为何而来? 使徒宣教。早期教会的宣教历史及其动力。 殉道精神。我们与主之间生死相许的爱情。 大公传统。这是爱任纽 (Irenaeus)提出来的思想,教会的大公性体现在哪里?毫无疑问地,对于早期教会来说,就是对《尼西亚信经》的认同。 克莱门特对希腊哲学的回应。类似的,我们应该如何回应这个时代的挑战——处理基督信仰与中国文化的关系? 简介奥利金及其著作 言归正传,我们从当时的历史背景和地理环境开始讲起。早期教会地何处呢?在当时的罗马帝国疆域内,基督教有三个重镇,其中两个位于地中海世界的东部。如果大家仔细观察的话,你就会看到:西部只有一个罗马。早期教会的一些教父,比如说希波的奥古斯丁(Augustine of Hippo)、居普良,他们这些人都出身于北非地区。所以,早期教会的重镇主要在罗马帝国的东部,而东部有两个重镇。 其中一个是安提阿。安提阿是使徒宣教的一个大本营,它和叙利亚也有深远的联系。从地图上看,安提阿就位于罗马帝国的叙利亚行省附近,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另外一个就是亚历山大。关于亚历山大这座城市的背景,我在之前的教会历史课上做过简单的介绍。它是在亚历山大东征时期,由希腊人建立的一个海港城市,用亚历山大大帝的名字命名。由于亚历山大大帝在帝国疆域内大力推广希腊文明,所以它的学术非常发达。因此,亚历山大是早期基督教的神学重镇之一。 我今天所要讲的,就是奥利金与亚历山大传统之间的联系。由于时间有限,我没有办法详细介绍奥利金的一生,以及他的历史背景。很多学者认为:亚历山大传统有希腊哲学(主要是新柏拉图主义)的背景,在此之前的普罗提诺、斐洛之类的哲学家,都为亚历山大传统的神学打下了基础,这个观点是没错的。然而奥利金首先是一个基督徒。我们国内的学者强调:奥利金、亚历山大学派乃至早期教父有深远的新柏拉图主义背景的话,这个观点当然没错。但是,我也要强调一点,奥利金本人是个基督徒,有很深的基督教信仰。而亚历山大学校,它是作为一所基督教的教会学校而建立的。 根据记载,使徒马可在埃及宣教的时候,他建立了一所最早的教会学校。当时,在罗马帝国各地建立学校,是一件比较自由的事情。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所在的这个学派叫学院派,他们这些哲学家讲学、办学也是比较自由的。 之前,孙博士开过三场讲座,讲过教会历史上的政教关系。如果奥利金出生在中国,那么他可能不会有自由办学的条件。很幸运的是,奥利金出生在亚历山大,他可以自由地办学。当时的教会可以自由地办学,并且从教会学校出来的这些学者非常有影响力。 奥利金出生于185年,在254年去世。他对基督教的影响遍及东西方,这是毫无疑问的。在第五次大会会议上,他的著作以“奥利金主义”的名义被谴责。在此之前,奥利金的著作是非常流行的。 我们可以说:奥利金的光芒远比在他之后的奥古斯丁更加耀眼。原因很简单,当奥古斯丁在四世纪末五世纪初与佩拉纠论战的时候,还有一些拉丁教父不同意他的观点。举个例子,约翰·卡西安关于自由意志与神的恩典之间的关系,与奥古斯丁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可见他的著作《对谈录》。奥古斯丁真正产生影响力的时候,是在他去世两三百年以后。 在奥古斯丁之前,对于西方教会来说,奥利金就是一个全才,所有的神学、释经学都以奥利金为第一人。奥利金第一次把六个不同版本的《圣经》(可能是四个希腊译本、两个希伯来文的版本)作对比研究,他几乎对《圣经》中的每一部书卷都做了注疏。奥利金比较具有代表性的著作,就是《论首要原理》,我们之后会谈到。他在著书立说之前,一直在研究《圣经》。由此可见,在奥利金心目中,《圣经》的地位比新柏拉图主义的著作高得多。你如果读过他的《论首要原理》,就会知道:在大多数情况下,奥利金引用了《圣经》经文来佐证他的观点,同时驳斥希腊哲学中的与《圣经》不一样的教导。 奥利金是克莱门特的弟子,曾游学罗马、耶路撒冷等圣地,是当时最有名望的学者。当然,克莱门特也是一个当时非常有名的学者。奥利金的名气大到什么程度呢?用现代中国的情况来类比,奥利金相当于北京教会学校的校长。你可以想象一下,包括北大、清华、北师大、武汉大学、浙江大学在内,所有最高学府的学者都拜在奥利金门下,听他讲《圣经》,听他讲对世界的理解,听他讲基督教的神学……在这所学校里,可以公开地驳斥其他学者的观点、推崇基督教的观念,就是有这样一种在学术上比较自由、宽松的环境。 奥利金的著作 奥利金的著作也非常多。他不但自己写,还有人帮他做记录。有时候,他讲解《圣经》中的一卷书,拿着几个译本和希伯来原文作对照,就有学生把他的话记录下来,所以他的著作非常多。类似的,4世纪末的以讲道闻名的金口约翰,他对《圣经》的注疏几乎全部都是以讲道的形式流传下来的。他讲道的时候,下面有专门的助手把他讲道的内容给记下来,然后整理成书。在奥利金的《圣经》注疏之后,最有名的就是金口约翰对《圣经》的注疏了。 奥利金的著作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有奥利金主义的色彩。在第五次大会议的时候,奥利金的理论被判定为异端,尤其是他的《论首要原理》产生了很多异端思想。 奥利金简直就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大人物。可以这么说,没有人像他这样,找不到在成就上能和他比肩的人。论影响力,很多正统神学、灵修的教导是奥利金首先提出来的,很多异端也源自奥利金。我之前谈过,亚历山大传统是拥抱或不排斥希腊哲学的,奥利金可能是系统化吸收希腊哲学思想并将其融入基督教信仰的第一人。 很多前人没有阐述的概念,奥利金在他的著作之中都说了。于是,自然就产生了对奥利金的一种误读。在他去世以后,由于他的手稿非常流行,他的手稿很快就被翻译成了现存的拉丁译本,原版的希腊文手稿被销毁了。因为在第五次大会议之后,奥利金主义被判定为异端,奥利金的著作就被销毁了。 亚历山大学校的第一代校长是叫潘代努斯,第二代是克莱门特,第三代就是奥利金。在历任校长之中,奥利金是应该是最有名的。话说回来,我们简单地回顾一下他的著作。奥利金最重要的著作就是《论首要原理》,还有就是《慕善集》(Philokalia)。 你们都知道我翻译了《慕善集》(爱神集,Philokalia),但这个《慕善集》与奥利金的著作名同实异。我所翻译的《慕善集》,是由两位十八世纪的希腊修士(圣尼哥底母、圣玛卡尼奥)汇编而成的灵修著作选集,和奥利金的《慕善集》内容不一样。但是,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他们之所以给这套选集取名叫“慕善集”,和奥利金的努力是有联系的。因为奥利金的《慕善集》,后来被加帕多家三教父编纂并当作属灵读物来阅读。总之,《慕善集》的价值主要在属灵方面,而《论首要原理》的价值可能主要体现在信仰、神学方面。 至于《驳塞尔修斯》这本书的背景,是当时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学者塞尔修斯反对奥利金的观点,于是他就公开写了一部《驳塞尔修斯》。奥利金还写了一些关于特定主题的讲道文集。那么,他的著作之中数量最多的是什么?毫无疑问地,当然是对《圣经》的注疏。 我们了解了奥利金的主要著作之后,再来看看它的版本。众所周知,一手材料不可能凭空产生。在西方早期历史上,书写载体绝大部分是莎草纸和羊皮卷。与莎草纸相比,羊皮卷能保存的时间更长一些。你看这些手稿的话,这个“Parisinus Latinus”,我们听到这个词,就知道他来自巴黎的一个手稿。这个手稿可以追溯到哪个时间点呢?可以追溯到六世纪,那就非常早了。不同地区的图书馆,存留的奥利金《论首要原理》的手稿大部分是拉丁译文,因为我们知道他的希腊文原版被销毁了,那么这些手稿都有它的编号。 关于校勘本 学者在做校勘本之前,他们会去各个图书馆(国家图书馆、大学图书馆等)把相关的著作做好编号,对这些手稿拍照、扫描或复印。这样,他就能够对照不同的手稿来做校勘工作。做完之后呢,他就可以做出一个校勘本。 做完校勘本之后,学者还要梳理一下这个版本的源流。第一个ω版成书于五世纪的,然后到这里出现了一个p版本,就是第六世纪的,又出了一个耳朵,他假想了一个耳朵的版本。我们看上面有没有耳朵的版本,有一个共同的L版本,然后又产生了这些版本。 这就是手稿的源流。具体地说,在五世纪成书的一个版本,那么它在当时被发现乃至继续流传下去,就会有一个抄写人员把这个版本抄写一遍。进一步说,六世纪的抄本是根据这个版本抄的,抄本的底本又是根据哪个版本抄的,抄来抄去就产生了那么多版本。 对于研究一手材料的人来说,关于版本学的知识是必须了解的。当然,我只是借着这个教会历史讲座,给大家浅谈一下版本学,也许大家没有以前接触到过。我在这里参照的版本学考据,来自一个叫做Behr的人。这是在2017年出版的,关于《论首要原理》做的一个校勘本和英译本,我主要参考的是他的相关介绍和资料。 为了方便你们查阅,我把现有的关于奥利金的一手材料的书单,就做了一个汇总。当然,主要是抄的Behr著作的一些内容。如果大家想读奥利金的著作,按照这个书单去找相关书籍就好了。对于这些书籍,我就不详细介绍了。 关于奥利金的二手材料 我们讲完了关于奥利金的一手材料,我们再来谈一谈二手材料的发展趋势。现在关于奥利金的二手材料的发展趋势,以Behr为代表。他认为:现代学者看待奥利金的方式,不再是从柏拉图主义的角度出发,“it no longer”。也就是说,他们不再把奥利金当作一个柏拉图主义的基督徒,奥利金并没有采用一些柏拉图主义的思想来解读《圣经》经文。至少对于西方学者来说,他们的观点就是这样。我不说中国的学者了,中国的学者可能还在强调“奥利金受到了柏拉图主义的深刻影响”这种观点。 Behr又说:现在的很多学者都认为,在六世纪召开的第五次大公会议,参会人员对奥利金主义的谴责,并不是谴责奥利金本人,谴责的是他的弟子艾瓦格里(Evagrius Ponticus)。艾瓦格里是一个灵修大师,他的影响力是遍及东西方教会。以后我们有机会再介绍他,今天我就不作详细介绍了。 言归正传,第五次大公会议谴责的是奥利金主义,而不是奥利金本人。也就是说,以Behr为代表的这些学者认为:要把奥利金主义和奥利金本人做一个切割(分开看待)。原因很简单,后人读奥利金的著作,自然会对此产生自己的理解,其中一些比较极端的理解就导致了奥利金主义的出现,所以奥利金主义不一定是奥利金本人的想法。当然,奥利金本人的思想和奥利金主义还是处于一种胶着的状态。 我有一次在哈佛大学上课的时候,有一位从哈佛任教的学者叫stang,他就不太认同Behr的观点,而是认为奥利金的著作的确有奥利金主义的倾向。Behr的观点与此相反,他认为要把奥利金主义和奥利金的思想分开看待。但是,这个问题非常复杂,原因是什么呢?我在这里就做一个简单的介绍,从奥利金的手稿开始。在我介绍之后,你就会明白《论首要原理》的各个版本之间的区别。 《论首要原理》的成书时间是公元230左右,原文是用希腊文写成的,现在只留下了残篇。它在398年被翻译为拉丁文,这是《论首要原理》最早的译本。所以我非常赞同一位曾在波士顿学院教书的耶稣会士的观点:早期教会不应该分东西方,因为很多著名的希腊教父的著作都被翻译成了拉丁文啊。换言之,东方教会(希腊传统)和西方教会(拉丁传统)之间的联系非常紧密,可以说是密不可分。...

January 5, 2024 · ephremyuan

殉道精神

按:公开通识课,教会历史第一季第三课:殉道精神将于2023年3月24日晚八点(北京时间)开始,已经讲完了。网站和油管视频如下,讲稿已经整理出来。此讲稿经Theodosius弟兄整理,阿甲修订而成,特此致谢。Enjoy! 问答环节将置于期刊栏目下,敬请期待,也欢迎转发推荐。注意:国内用户需退出手机端才能看到网站视频。若要引用本文,请参考版权申明 油管如下: 油管订阅和网盘下载,请见主页 正文 早期教会的史料是非常多的,首先我们讲一下方法论,有的人可以站在罗马帝国的角度来看待基督教,有的人可以从一个外邦人的角度来看待基督教,也有很多人是从异教徒的角度来看待基督教。我们讲的是教会历史,我们秉持基督徒的立场,那我们今天的讲座就专注于基督徒如何看待教会受逼迫的这件事情,提供这样一个视角。关于罗马帝国如何看待基督教,以至于逼迫基督教,前一段时间孙泽汐博士开的一个讲座,从我的角度来看,他的观点比较均衡一点,他可能把以前罗马帝国的视角,还有基督徒的视角都考量到了,从这个里面探讨政教关系。 我们这堂课是专注于基督徒如何看待为主殉道的这件事情,这是我们的视角,因为在历史上,同样一件事情,不同的思想观念,不同的派别,不同的信仰人群之间的解读是不一样的。对于罗马帝国逼迫基督教,我们采取的立场是基督徒的立场,所以我们参考的史料主要是来自于早期教会比较有名的史料,像教会史。 还有早期非常有名的著作,目前都已经翻译过来了,如果大家想了解早期教会的话,可以去读一下比如说德尔图良的《护教篇》,里面有不少关于早期教会受逼迫的时候的一些史料,比较早的史料,就是来自于尤西比乌的《教会史》,还有一本书是《使徒教父著作》,里面留下了不少使徒教父的一些史料,我们就从这些史料来看早期教会的殉道精神。 在早期教会,基督教受罗马帝国的逼迫是有原因的,原因有以下四个方面,在罗马帝国的时候,他们有一位罗马帝王形成了一个为罗马帝王烧香的习俗,他们立像烧香,因为在异教当中,很多有名的、有权势的人,他们就会给他造一个像,甚至在各大城市设立祠堂,然后规定有一天来向这个帝王烧一次香,然后进行一个礼仪,就表示帝国的臣民对这个帝国政权的服从、顺从的一种宣誓的状态。 这种行为对于基督教来说就等同于偶像崇拜了,那为什么这种行为对于基督教来说是偶像崇拜呢?因为烧香、献祭这个动作是献给神灵的,对于基督徒来说,在所有的异教崇拜当中充满了这种烧香和献祭的行为,给帝王烧香献祭,对基督徒来说,那就相当于认为罗马帝王是他们的一个神灵,就是相当于上帝一样,所以早期基督徒就受到了很大的逼迫。早期的教父居普良,他的《论教会合一》里面谈到因为向帝王烧香献祭这件事情,有些教会就分成了好几派,有的人为主殉道了,有的人妥协了,有的人贿赂,这些现象都出来了,这是一个方面。由于基督徒不向罗马帝王烧香献祭,那么对于罗马帝国的政权来说,就相当于威胁到了帝国治理的安全,从政治的角度来说,其实在任何时代都一样,无论是古罗马帝国,还是我们现今的各种政权,它们都是希望自己的子民臣服在政权的治理之下,如果你因为信仰的缘故而不臣服它的一些政策规定的话,它视为对它这个政权的挑战,在罗马帝国也是类似的现象。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异教的崇拜。最后一个逼迫的原因,在使徒行传里面已经说过了,其实对于基督教来说,最初罗马帝国是看不到它的,认为它是犹太教的一个分支,后来发现犹太教开始大规模的逼迫基督徒的时候,它才逐渐意识到,他们是基督徒,是从安提阿出来的基督徒。所以,当时的基督徒不但受到犹太教的迫害,还受到罗马帝国政权的迫害,也受到一些异教徒的迫害。早期的像奥利金写过一本书叫《驳塞尔修斯》,这个塞尔修斯就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异教哲学家,他就专门写文章批驳基督教一些不好的东西,然后奥利金就写了一篇文章来为基督教辩护。所以我们看到,基督教一开始是一个新鲜的事物,然后它就融进了整个罗马帝国的文化背景里面,它不但受到犹太教的逼迫,还有来自罗马帝国的政治压力,以及面对各种异教风俗的这样一个环境。 那么基督徒是如何看待为主受逼迫这件事情呢?罗马帝国大规模的逼迫是比较少的,都是一些零星的逼迫,大规模的逼迫时间都比较短。我们首先来看一下逼迫的历史,大概有以下几个方面,从公元30年到100年在司提反被害后,在耶路撒冷遭受了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来自犹太人的迫害,这个记载于使徒行传,这件事情明显最初是来自犹太教的迫害。罗马帝国第一次在政治上对基督徒进行迫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据教会史的记载,第一次的国家逼迫来自于公元63年在罗马的一场大火,当时是君王尼禄统治期间,这个尼禄就把这场大火归咎为基督徒的原因,因为基督徒不敬拜其他异教的神灵,也不拜罗马帝王,所以就在尼禄统治期间,使徒保罗就在罗马被斩首了,使徒彼得也在那里被钉上了十字架。 所以在教会史中记载,罗马当地至今还遗留着彼得和保罗的墓地,这佐证了上述记载的真实性。所以是这个罗马帝王尼禄在公元63年的时候就已经开了这样一个头,从此以后整个罗马帝国,在他之后的一些帝王对基督教的态度,在君士坦丁之前,都是倾向于逼迫的态度。因为在罗马帝国,他们认为这些异教的神明,有战争之神、土地之神、生育之神,你拜的话,就可以打胜仗、可以保证物产丰富,或者保证国家安定繁荣,而基督徒不拜这些神明,也不向罗马帝王献祭。这对于罗马帝国来说,那你就是跟我对着干,你不维护这个国家的稳定和团结,你在挑战这个政权,所以他们就开始逼迫基督徒,这个逼迫不是基督徒自找的,基督徒做这些事情纯粹是因为信仰的原因,但是做这些事情,就是给当时的罗马帝国造成了挑战。 所以你们看到这个区别,他没有自己说我要反抗这个政权,不是,他们就是想过基督徒的生活方式,想把这种生活活出来,想这样活出来的时候,就对周边的环境造成了很大规模的冲击和张力,就像保罗当时宣教一样,他是来颠覆这个世界的,因为一种新的生活模式和信仰在基督徒团体当中,从使徒时代就已经开始了。而这种生活模式和信仰,挑战了当时的罗马帝国的生活方式和信仰体系,包括它的世界观。所以说政教关系本质上看就是一种属灵争战,接下来你们看到这些使徒们和教会史的记载,你就会看到这种属灵争战。从基督徒的角度来看,它是一种属灵争战,但是从罗马帝国的角度来看,由于你这种新的生活方式影响了我安定地统治这个国家,于是我就要逼迫你,就是这样一个环境。 根据教会史的记载,当时给君王的一封信件,在公元112年的时候,这个君王回信说在小亚细亚地区,小亚细亚是一直以来是基督教的重镇,从一开始就是,使徒彼得、使徒保罗、使徒约翰都在小亚细亚地方传道,所以那里的基督徒非常多。在小亚细亚地区,仅因承认是基督徒,就会受惩罚、遭逼迫,他会问你三次「你是不是基督徒」,问三次以后,如果还不否认的话,那么就会被抓去受逼迫,甚至进到斗兽场里面殉道。在公元177年的时候,在高卢地区有逼迫,在公元180年,在罗马地区也有逼迫。在教会史里面,他记载了受逼迫的程度,说: 他们忍受暴徒的种种恶行:嚎叫、击打、拖拽、抢夺、监禁、投石,以及狂怒暴徒对所痛恨之敌人所可能做的一切折磨,接着,他们被拖到市集,接受保民官和城市官员的控诉,他们一旦公开承认基督,就会被关入牢中,听候总督的到来,之后,他们会被带到总督面前,遭受残酷刑罚。(《教会史》5.1.3-2.2) 所以我们看到,其实从古至今,基督徒所面临的逼迫就是这些,恐吓以及通过种种的酷刑,让他来放弃这种信仰。 我们来看这张地图,描述了刚才的这些地方。亚细亚地区,还有高卢地区,当时几乎整个罗马帝国,可能包括现在的英格兰地区都已经开始有基督徒了,但是基督教的重镇,基督教非常兴盛的地方就是在地中海东岸地区,还有北非地区,北非的这些地方非常兴盛,在西欧是以罗马为中心,也形成了基督教的一个重镇。 我们今天就侧重来看早期基督徒是如何看待受逼迫的。我只举了两个比较典型的使徒教父的例子,一个是安提阿的伊格纳丢,另外一个是波利卡普,都记载在使徒教父著作里面,我推荐大家去读、去体会一下早期基督徒是如何面临、如何看待为主殉道的。 叙利亚的安提阿主教伊格纳丢,学者们的意见还不太一致,但都肯定他是为主殉道了,我们看到这幅画,是把他带到了斗兽场里,然后被狮子咬死了,就是这种殉道方式。安提阿教会在早期教会当中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我们几乎可以说早期教会的中心不是罗马,也不是君士坦丁堡,甚至都不是耶路撒冷,而是安提阿,因为安提阿是整个的宣教中心都在那里。在安提阿,伊格纳丢是继彼得和友阿丢之后的第三任主教,友阿丢在使徒行传里面有记载。政府当时逼迫基督教,他们不是抓捕平信徒,而是抓那些非常有名望的主教,各大城市的大主教,那安提阿的主教,显然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政府因他是基督徒,就定他死罪,准备押送到罗马。在这期间,伊格纳丢还是可以写信的。在罗马帝国,虽然在政治上有这种压力,但是没有达到密不透风的程度,还可以探访,所以他途经不少城镇的时候,这些城镇的基督徒就出来跟他见面,他还有机会把这些信写给各个城镇的当地的主教和神父,然后让他们读给当地的平信徒。他之前写了七封书信,致罗马人书是他最后写的一封书信了,因为他要在罗马受审,受审之后就要殉道了,所以他在致罗马人书里面比较清晰地谈到了他对殉道的态度和看法。他整体的文风就是劝勉信徒不要阻止他殉道,他是渴望为主殉道的,因为这些信徒在想方设法把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物给救出来,但是他劝勉他们不要这样做。 我们接下来就具体来看他在这封书信里面谈到的他对殉道的看法: 借着祷告上帝,我得以见到你们配得上帝的面容,以至于我所领受的过于我所祈求的,因为我盼望为耶稣基督受锁链捆绑的时候向你们问安,倘若他的旨意是把我算作配得达成那结局。受迫害的开始是安排得很好的,只要我得到恩典去领受我的分,而不受干扰。我害怕你们的爱,恐怕你们爱我反而害了我;因为你们随着自己的意思去做是容易的,我要到达上帝那里却是困难的,除非你们宽容我。(1.1-2)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在他要接受罗马总督的审问,最终确定殉道之前,写给这些罗马基督徒的信件,在这里很明显你可以看到,「我害怕你们的爱,恐怕你们的爱反而害了我」,这句话就是说你们不要想办法把我救出来,我已经准备好殉道了,但他没有说「殉道」,他说的是「要达到上帝那里却是困难的」。所以你会看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对于罗马帝国来说,他想以此来恐吓基督徒,让他放弃信仰,但是对于基督徒来说,对于伊格纳丢来说,他说「我为主殉道才是我达到上帝那里的一种方式」,因为他们的眼界是不一样的,对于世俗政权来说,我都可以把你弄死了,难道你还不害怕吗?伊格纳丢说,「我不害怕呀,我为主殉道是我与上帝联合的一种方式」,他认为为主殉道才是真正的达到上帝那里,不然的话是很难的。所以我们看到,伊格纳丢这种对上帝的渴望和爱已经达到了一个视死如归的地步,死亡对他来说反而成为一种解脱和与上帝联合的方式,所以他完全是站在一个属灵和救恩的角度来看待殉道。他完全没有指责罗马政府,你们不应该逼迫我。这样的意思,在他的《致罗马人书》里面其实谈得不多,在德尔图良的《护教篇》里面倒是谈得很多,因为德尔图良见证了很多基督徒为主英勇殉道完全没有惧怕、没有恐惧,非常平安喜乐地为主殉道,所以他是因为这个被震撼到了,于是他也信主了。 伊格纳丢这种殉道的精神,在我们当今的时代,这种殉道的精神,我们是否还有?我们应不应该效仿这些使徒教父们的这种殉道精神呢?伊格纳丢在他的书信中又说道,「我写信给众教会,向众人强调我是自愿为上帝而死的,除非你们阻挡我。」在这里可以看到就是耶稣所说的,他在上十字架之前就已经说了,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他就讲到了这种为义受逼迫或者因他的名,因为信仰的缘故受逼迫的人有福了。 伊格纳丢接着说,「我恳求你们不要“不合时宜地恩待”我。请让我成为野兽的食物,通过他们,我可以到达上帝那里。我是上帝的麦子,要被“野兽”的牙齿压碎,好证明我是纯正的粮。而且,你们最好哄诱那些野兽,叫他们成为我的坟墓,不要留下我身体的分毫,免得我睡去以后成为别人的负担。这样,世人再也看不见我的身体的时候,我就真的是耶稣基督的门徒了。请替我祈求主,使我借着这些工具证明自己是献给上帝的祭。我不像保罗和彼得那样给你们下达命令:他们是使徒,我是个罪犯;他们是自由的,而我如今却还是个奴隶。然而,只要我受苦,就可以成为属于耶稣基督的自由人,且在他里面起来。在此期间,我身为罪犯,正学习无所欲求」(4.1-3)。 在这里我们看到,他的这种谦卑,还有他看待殉道的态度,他不是急着为自己辩护,他很清楚他就是因为秉持了基督徒的信仰,过着基督徒的生活,而受到了这样的逼迫。他不是主动要去挑事儿,只不过是想在地上把基督徒的信仰和生活活出来,他就为此付出了代价。在他看来,他并没有强烈地谴责当时的政府做得不好,而更多的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待他和主的爱的关系,他说「使我借着这些工具证明自己是献给上帝的祭」,很明显可以看出,他跟主是一种生死相许的爱的关系,就像使徒约翰说的,「主为我们死在十字架上」,伊格纳丢也愿意为主、为信仰甘心地献上自己,他认为受苦是为主受苦,为主殉道是与主联合的一种方式。 他很谦卑,他认为自己不像使徒那样,他自己是个罪犯、是个奴隶,他也知道自己会被野兽吃掉,他的殉道方式就是这样的。所以我们看到,他完全是从属灵的角度在描述他的殉道,当然有一些其他的基督教的文献就会记载,有一些给基督徒施行审判的人,把基督徒杀死之后,他就看见天使把基督徒的灵魂接走了,然后他也信主了,这样的事情很多。但是对于现代的学术文献来说,他们觉得这个是不是有点迷信呢?基督教的圣徒传记,这些关于殉道的文献是不是不够客观呢?但是我们很明显看到,什么叫客观?伊格纳丢说的这些客不客观?他相信主耶稣基督,他相信一位看不见的上帝,他愿意为主殉道,这是非信徒无法看见的领域,或者说这种领域只有凭着信心才能看见,而他要进入的就是这样一个领域,他通过殉道而进入这个领域,这就是伊格纳丢的殉道精神。在很多层面,我认为伊格纳丢很可能跟使徒保罗一样也是为主守独身的人,所以他完全把自己献上,你就会想到保罗在罗马书第12章说道,「你们要献上自己,成为活祭」,他在这里,真的是把自己献给上帝了,通过这种流血牺牲的方式献给上帝。 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他这种精神的延续。 伊格纳丢又说道,「请宽容我——我知道什么是对我最好的。如今我终于可以开始作门徒了。愿所有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都不要嫉妒我,好让我得以到达耶稣基督那里。烈火、十字架,以及与野兽的搏斗,致残、乱砍、扭断骨头、砍断四肢、粉碎全身,还有魔鬼的严刑拷打,愿这一切都临到我身上,只要让我可以到达耶稣基督那里!」(5.2) 现在可能教会里面说,一个人信主了,给他做一个门徒培训,大概几个月就好了。我们来看看伊格纳丢的说法,对他来说,为主殉道他才敢称自己开始可以作门徒了,为主殉道,才敢说可以到达耶稣基督那里。我们现在是不是觉得达到耶稣基督那里太容易了,对于伊格纳丢来说,作门徒、到达耶稣基督那里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要献上自己的生命,要撇下一切所有的跟从主,要付出一切的代价达到主耶稣基督那里。对于他来说,殉道就是最好的到达主耶稣基督那里的方式。 所以我们要想象一下,在那个时候的这种景况,基督徒如何看待受逼迫为主殉道这件事情。对于外邦人来说,对于世俗来说,我逼迫你、折磨你,是想让你放弃信仰,但对于基督徒来说,受逼迫、受折磨恰恰是到达耶稣基督的必由之路。所以,他在这里描述的这些词汇,不要以为这些是随便说的,肯定有不少的基督徒也受到了这样的折磨,殉道时受到这样的折磨。所以他说,只要让我可以到达耶稣基督那里,我受这些苦没问题,这就是伊格纳丢的基本态度。他说,我与主联合要比我的肉身受苦重要多了,像保罗说的,我如今看主耶稣基督为至宝,只要我能到达他那里。所以,伊格纳丢作为一位使徒教父,他的观点,我相信在早期教会具有非常典型的代表性。我相信不只是他一个人这么认为,几乎所有的在那个时候为主殉道的基督徒都是持这样一个态度为主殉道的。**东方教会的救恩观是什么呢?就是我们一生与主生死相许的爱情。**在早期教会,其实透过伊格纳丢我们可以看出这一点了。当然有的人可能会说,我相信就好了,那他们的相信可不只是心里相信而已,他们的相信是殉道的那种相信,是为主殉道的那种信心。 我们再来看「切慕效法基督受苦」,他的这种殉道,是因为我们的主耶稣是死在十字架上。 他说,「尽管我还活着,但正如我写信给你们的,我是倾慕死亡。我的倾慕已经钉了十字架,在我里面再没有贪恋物质的火,只有活在我里面和在我里面说话的水,在我里面对我说:“到父这里来。”」,「我不喜悦会腐败的食物和今生的享乐,只要上帝的饼,那是大卫的后裔、基督的身体;至于喝的,我要他的血,那是永不朽坏的爱。」( 7.2-3) 所以,我们在这里再次看到了一种来生跟今生的对比,属灵的世界跟物质的世界的享受的对比。对于基督教来说,今生不是一个享受的今生,今生是为来生做预备的。保罗说,「我们现在成了一台戏,给世人和天使观看」,我们在今生就在一个竞技场,要诸事节制,像那些电影明星,要锻炼身体,有好的身材,这些运动员每天要花几个小时来做运动,为了获得能朽坏的冠冕,获得荣誉和名声。 基督徒是获得什么呢?获得不能朽坏的生命的冠冕,所以在今生就要做这种竞赛,他们跟什么竞赛呢?跟这些今生的享乐,还有这种贪恋物质的火做竞赛。为什么这么说?其实这种灵修精神从一开始就有了,保罗在罗马书里面提到,「体贴肉体的就是死,体贴圣灵的就是生」,贪恋物质就是体贴肉体,贪恋今生的享乐就是体贴肉体。如果贪恋,那么它会影响我们的来生,所以他在这里再一次提到,这种今生会朽坏的食物和圣餐里面不朽的良药的关系,他说,「上帝的饼,他的血,那是永不朽坏的爱」,这是指什么意思呢?第一次把对圣餐的理解说出来了,伊格纳丢在这里没有明说,他在其他的书信里面提到了,他说圣餐是不朽的良药。不是我们领受了圣餐,圣餐变成了我们身体的一部分和身体的能量,跟其他的食物一样,不是,是我们领受圣餐,我们的身体就成为了圣餐的一部分,由此可以说我们是基督的肢体,可以说是在主基督里面的弟兄姐妹,由此可以说我们是一体的,这是圣餐的观念。 伊格纳丢也有非常谦卑的品格。 他在这里说,「请在你们的祷告中记念叙利亚的教会,这教会是上帝替我亲自牧养的。只有基督耶稣可做教会的监督:你们的爱也可做它的监督。但我却自觉羞愧,不配被算在他们中间,因为我是他们当中的最后一个,且是未到产期而生的。然而,只要我到达上帝那里,我就必蒙怜悯,得以成为不凡的人。」( 9.1-2) 我们在这里再次看到基督徒看待殉道的精神,从某种意义上,可能有的人会认为,他这个基督徒是有神经病吧,他怎么可以相信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物,哪有什么上帝? 为上帝殉道怎么会跟他联合,怎么会有永生? 我就是在逼迫他,他为什么这么安静,没有惧怕地去接受死亡。其实从古至今,凡受逼迫的教会和基督徒,他的殉道观念和精神都是这样的,是一个属灵的视角,是一个与主联合的视角,跟今生的政权关系不大。基督教经历过多少政权?又有多少政权支持基督教?又有多少政权不支持而逼迫基督教?又有多少政权一开始支持,后来也逼迫基督教?那基督徒殉道是为了某个主义、某个理想国或者某种政治体制吗?是一种今生的可朽坏的人发明的制度吗?不是的,在这里伊格纳丢很清晰地告诉我们,我们这样做是为了与主联合,是为了到达主耶稣基督那里,是因为信仰的缘故,是体现了我们对主耶稣基督的那种生死相许的爱情。 接下来我们再来看另外一个记载,再一次来看从基督徒的视角如何看待为主殉道这件事情。波利卡普,据学者说可能是在公元155年或者156年2月3号在罗马殉道的。 《波利卡普殉道记》是最早的殉道记,早期教会为什么会形成这些文献呢?因为这些基督徒们看到这些殉道士为主殉道了,他们觉得他们的事迹应该被记载下来,他们认为这些为主殉道的人,他们活出了耶稣基督的生命,他们认为,耶稣基督的生命是可以传递的,他们把它记载下来,他们所记载的这种殉道记的方式,跟福音书的记载是非常类似的,甚至我们可以说福音书开辟了整个圣人传记和圣道传记的传统,包括之后的《沙漠教父言行录》。这些圣徒传记为什么一直存在,世世代代地在提醒基督徒,耶稣基督的生命一直在这些圣徒的生命当中,这是我对殉道记的理解。 我们继续来介绍波利卡普,他是士每拿教会的主教,在86岁的时候殉道,据传他是使徒约翰的门徒。这信件是由士美拿教会寄给罗马弗吕家省的一个小镇菲洛美里乌姆的教会,这城镇位于安提阿的东部。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位于巴勒斯坦亚细亚那一带,就在安提阿这片地带。波利卡普为主殉道的原因也是一样的,就是罗马政府想杀鸡儆猴,找一些非常有名望的人,使一些使徒教父殉道。 这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画面。波利卡普的旁边,有很多信徒围着他,大家一起祷告,人们在斗兽场观看基督徒为主殉道的场景。在殉道记里面,伊格纳丢提到了殉道的一个原因就是与主联合,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效法基督的受难。 他说,「几乎都是为了让主再次向我们展现一件与福音吻合的殉道事迹。因为波利卡普像主一样,等候被出卖,好叫我们也效法他的榜样」。(殉道记 1.1,145页) 殉道记里面记载了,当时的基督徒为主殉道所受的那种痛苦的样子。 「因为即使他们受鞭打,以致他们肉身的内部结构都显露出来,甚至深处的静脉和动脉都可看见,他们仍是那么坚韧地忍受着痛苦,就连旁观的人也流下同情泪。然而,他们自己却达到如此英勇的地步,没有人曾经发出哭喊或呻吟的声音;他们向我们所有人表明了,就在基督的殉道者受折磨的时刻,他们超脱了肉体,或更确切地说,那时,主站在他们身边,与他们交谈。他们把心思意念转向基督的恩典,就轻看这个世界的折磨,以一小时受折磨的代价来抵消永恒的刑罚。」( 2.2-4) 所以我们再次看到,对于基督徒来说,就是保罗说的那句话,「我们这至暂至轻的苦楚,为要成就极重无比永远的荣耀」。对于为主殉道的基督徒来说,这短短的几个小时的苦难,是为了成就与主联合的一种永恒的福乐。他受到折磨的程度也是很恐怖的,我们很难想象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保持这样的坚忍。 所以,殉道、受难、受苦,恰恰是表明主的超凡恩典的一种方式,在这里就看到,一个正常人在受到这样的苦难的时候,他会哀求,但是对于基督徒来说,他受到这样的苦难时保持坚忍、不哀哭,然后把心思转向上帝。所以,你就会看到物质的身体的受苦和这种灵性上与神的联合,它就结合在一起了。 我们也会看到殉道士的精神本身就是后来的修道传统的根源之一,殉道士在殉道的时候,他肉体受苦、流血、为主牺牲,那么修道士他们在操练攻克己身的时候,也是要让肉体受苦的,保罗说「要攻克己身」,这个希腊词的字面意思就是我击打自己的肉身,叫肉身顺服我。在这里面他就不断地在对比,肉体的享乐与灵性的堕落和败坏、肉体的受苦与灵性的福乐,在这里有一种张力,就是肉体和灵性之间存在着这种张力。从整个基督教的灵修,包括殉道精神来说,更强调要攻克肉身,而不是放纵肉体的享乐,不是,他们要节制,要攻克己身,那目的是为了什么?为了使自己与主联合,为了自己在灵性上与主相交。 我们看看早期的使徒教父们是否具有了沙漠教父言行录的那种方式,其实在使徒时期就已经开始了。 「最可敬佩的波利卡普起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受到烦扰。事实上,他本想留在城里,但是多数人都劝他离开。因此,他悄悄地退隐到离城不远的一家农场,在那里与一些同伴住在一起,昼夜都不做其他事情,单单为众人以及普世的教会祷告,因为那是他恒常的习惯。」(5.1) 我们在读使徒保罗的书信的时候,使徒保罗说「你们要不住地祷告」,我们会认为,这怎么可能呢? 但是我要告诉大家,不住地祷告就是灵修传统,我在开的这些像爱神集、沙漠教父言行录的课,非常核心的一点,就是心祷默观的传统。那在这里面,我们也看到使徒教父也养成了类似的习惯,他们昼夜不做别的事,单单为众人以及普世的教会祷告。所以,殉道士有没有修士的精神?当然有,我们甚至可以说修士的这种精神就是殉道精神的延续,他们把宣誓成为一个修士的生活方式,认为是一种白色的殉道。 在这里面进一步谈到了一个细节,就是拒绝向凯撒献香。 「警官希律,和他的父亲尼塞特(Nicetes),出来迎接他。他们把他转送到自己的马车上,坐在他旁边,试图劝他,说:“称‘凯撒是主’,并供奉香品,”(又说了其他带有这个意思的话)“从而救活自己,又有什么害处呢?”一开始波利卡普没有给他们任何回答。然而,他们却继续坚持,他便回答说:“我绝不会照你们建议我的去做”。」(8.2) 波利卡普具有代表性,也包括后来的居普良,他们面对的问题是一致的,就是罗马的政权希望让基督徒也向凯撒献香以表达忠诚、称凯撒是主,就可以不受逼迫,如果你不这样做,就会受到逼迫,这也是受逼迫的主要原因,因为对很多基督来说,尊凯撒是主并献香就是偶像崇拜。那么现在是不是呢?当然也是。 尤其是献香的这个行为,香一般不是献给人的,它是献给神灵的,在罗马的异教习俗当中,这是大家的共识,那么对我们现在来说,其实也是共识。这就联系到我们现在中国的一些传统习俗文化,比如说应不应该向祖先献香,对基督徒来说,如果献香始终是献给神灵的,不是献给一个普通人为了表达尊重的,那么在清明节的时候献香,这种行为就几乎等同于偶像崇拜,是不能这样做的,清明节就不能在墓前献香。那可以在哪里献香呢?献香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在教堂里面。当然对于新教的教会,他们没有这个习俗。但是在东正教会,也是有香的,在举行礼仪的时候有香炉。然后,天主教也是有香的。 「长官坚持说:“你要宣誓,然后我就释放你。辱骂基督吧!”波利卡普回答说:“这八十六年以来,我一直做他的仆人,他没有亏待过我。我怎么能够亵读那拯救我的大君王呢?”」(9.3) 这句话非常有名,是他对信仰的宣告,就是见证基督。 在这里我们再次看到,把短暂的火与永远的火相比,把短暂的受苦与永恒的福乐相比,把为主殉道和与主联合相比,把今生与来生相比,这些对比我们要一直记在心里面。 在早期教会,这些对比是非常重要的。教会不是一个放纵肉欲的地方,不是一个与世俗联合的地方,教会不是这个世界追求什么教会就应该追求什么的地方。早期教父的这些文献告诉我们,教会应该追求的是天国,是与主联合,是永生,是那不能朽坏的、看不见的生命的冠冕。他信仰的对象不是这种可见的暂时之物,教会就不可能发展出成功神学,教会不可能向世俗的罪恶妥协,如果妥协了,如果我是波利卡普或者伊格纳丢的话,那么我就会说,「你们对基督不贞,你们已经嫁给基督了,你们犯罪了」。教会不应该是这样,但是很可惜,我们现在看到教会在趋近于这个状态。 我们继续来看这短暂的火与永火。 「总督说:“我有一群野兽。我要把你扔进兽群里,除非你改变心意。”但波利卡普说:“叫它们来吧!对我们来说,弃善从恶的改变是不可能的;然而,从邪恶中转向公义,却是高尚的行为。”然后总督又对他说:“你既鄙视野兽,我就用火来烧你,除非你改变心意。”波利卡普却说:“你用来威胁我的只是短暂燃烧的一团火,过一会儿就会熄灭。你对那代表即将来临的审判及永刑的烈火却一无所知,那火是为不虔敬的人存留的。你为什么还拖延呢?来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10) 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波利卡普也好,伊格纳丢也好,他们的生活的目标,不是今生的成王败寇,不是今世的享乐,不是今生赚了多少钱,拿到了多少权势、可以置别人于死地而自己不为此负责,不是这些。他们是为了来生,为了与主联合,是一种属灵的看见,这是需要信心的眼睛才能看见的。那些看不见的人,他们没有办法理解,他们怎么可能理解呢?...

March 22, 2023 · ephremyuan